谢无尘边走边想,直至走上五楼,突然停住。
一路上脑中想不明,理不清的想法,就在五楼的入口前,被这一顿,生生刺得消失。
五楼入门处是医阁典籍。
白知秋站在书架前,被另一架书架掩住一半身影。谢无尘看见他将一本书往旁边一推,然后把另一本书放上去,而后转身,没入遮掩中,看不见了。
谢无尘无声走入五楼。
白知秋放完书后便重取了一本,走到临窗一张桌前,将书翻开。
藏书阁设有书案,置有笔墨纸砚。他应当是来了许久了,书案上摆了一沓薄宣纸,旁边挨着几张,书边还放有一张。
昨日学宫下了一日的轻雨,今天虽然并未下雨,但天气仍不是很好。
所以桌边放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他低头,提笔,落在纸页上,自有一副优雅沉静的架势。
谢无尘手中拿着一本书,站在书架后,透过书与书之间的缝隙看他。
许久,白知秋停笔,垂着眸子思考许久,将这页纸放到了比较厚的那一沓中。然后,屈起瘦长的指节,扣了两下桌面。
现下还没开课,多数学子还在抓着最后的日子玩闹,藏书阁中并没什么人。就算有人,这点声音亦很难影响到别人。
但谢无尘乍然想起,于恙说,修仙之人的五感很是敏锐。
许是做贼心虚,他觉得这两下声音在安静的藏书阁中显得异常突兀。
于是,他正正对上了白知秋的目光。
对方清浅平淡的声音响起,:“你是还没出窝的猫么?瞧人都不敢大胆瞧。”
谢无尘有些尴尬,走出来:“白师兄。”
白知秋目光在他手上扫过,道:“书放回去。”
“……”
谢无尘放回去了。
“寻我?”白知秋问。
谢无尘点头,片刻后,又摇头。
白知秋重新取张宣纸,研了墨,提笔落字。
谢无尘不说话,他便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从谢无尘角度看过去,能看见落于纸上的“大青叶、白及、仙鹤草、龙胆草”之类的药名。
他没看过医书,并不清楚白知秋写这些是要做什么。
他把目光转到了白知秋手上。
白知秋这双手,修长,却太过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脉明显,指节握笔屈起的时候,可以看到指关节上淡紫色的血脉。
若这双手不这么枯瘦,应当是很漂亮的,适合抚琴作画,适合执笔持花,唯独不适合的,倒是舞刀弄剑了。
也是一双,适合称煮药材,济世救人的手。
只是这双手的指根,稀稀疏疏缠着些许丝线,像是蚕丝,在白知秋动作时泛着淡色的光泽,不甚明显。
再细看,那丝线恍然从他手指中长出来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谢无尘不觉皱眉。
白知秋突然停笔,抬起眼睛:“在看什么?”
谢无尘给问得一怔,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话已经出了口:“你的手……”
白知秋握起手指,一拂,丝线在纸页上拂过,等手再展开时,那些丝线安安分分落在掌心,白知秋给他瞧了一眼,再晃,又长长短短绕回手指上:“悬诊丝。”
谢无尘听过“悬丝诊脉”,据说宫闱中的太医或者一些大家小姐可能用这种法子,甚至他还好奇过是否是真的。
那天下雨,他看完一本奇闻异录,拉着先生袖子要答案。
先生手中持书,却没看,偏头听着屋外的雨声。听到这个问题时,迎着他问询的目光,取了桌上一本书,随意翻到一页,笑问道:“想知道?”
那时,谢无尘还是好骗的。
先生将那页放到他面前,指着文章名,说,背完便告知他。
如果白知秋此刻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先生就骗了他。
如果先生没有骗他,白知秋现在就在骗他。
——不管谁在骗人,他都是被骗的那个。
谢无尘突然想起,先生那时身上时有的,一种戏弄人的顽劣感。
他有一点不高兴,没由来的。
白知秋将桌上厚的那一沓宣纸整了整,放在一边,用书本压住,再将薄的那一页宣纸放在上面,红木镇搁好。
尔后他才抬起头,一只手撑住下颌,示意谢无尘坐到对面,问:“寻我何事?”
谢无尘眨了下眼,突然意识到白知秋的眼睛很漂亮,不看人的时候,眼中含着一层浅浅淡淡的光,显得有几分凉薄。可看人的时候,眼中便浮上点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暖意。
虽然是极浅极淡的一点,却淡去了他身上冷漠而孤清的距离感。
谢无尘哑然片刻才开口:“我想同白师兄寻些意见。”
“什么意见?”
“该入哪一院,我思考到现在,毫无头绪。”
白知秋一手撑住了头,另一只手手指很轻的按在毛笔笔尾上:“你会什么?”
年少时,先生由着他自己学,有不会的再去问。故而许多东西都学了,学的都不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千象院的知识,复杂些的不太懂,简单些的早已熟知于心。
会的不算少,若说精的,没有。
他摇头。
“那你感兴趣的呢?”
若是曾经,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仙道院”。可如今经了变故,谢无尘自认是凡夫俗子,入不得;虽然有一点武功底子,但对刀枪剑戟提不得兴趣,武道阁未必留得长;毫无治国之心,不可能入言阁,千象院能学能用的很多,但要细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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