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师兄送我乾坤囊?”
“我是千象院的,你不亏了。”白知秋道,“我给秦师姐传了信,等下山暝来接你。我去藏书阁一趟,你有所需的书么?”
“没有。”
谢无尘和白知秋在一起住了一旬,知道白知秋出门基本是当值。今日逢一,按照安排需得去藏书阁核对录名。于是他只是点了下头,没多问。
谢无尘回去时候姜宁正颠着筷子拌凉菜,秦问声坐在檐下剥瓜子。
瓜子仁在小碟中堆成了小小一座山,皮散落在小案边。
谢无尘从虎背上下来,脚一沾地,便被姜宁指使着去搬冰。他回来后,环视了一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问道:“余师兄呢?”
“他?”秦问声“咔嘣”捏开了瓜子壳,漫不经心地回答,“被小师兄抓走当苦力了。”
“嗯?”
“小师兄忙呢,医阁缺人手。”姜宁从屋里探出头,说完就又缩了头回去,遥遥补道:“言阁一些事情也要经小师兄的手的。”
秦问声终于剥完了面前的瓜子,冲姜宁喊道:“光说话,好了没?”
“绿豆汤刚冰上,马上。”
“已经入秋了,别吃这么凉了。”明信挑了帘,“冬天来得快。”
碧云天上一向凉,现在的晚上已经很冷了。再过两日,秋老虎过去,几乎就一夜入冬。
“也就贪最后两天了。”姜宁还端着一碗银耳羹,对谢无尘絮絮道,“本以为你和小师兄中午都在,专门熬的。”
谢无尘现下还在喝文松月给他开的补药,绿豆一类的凉性刺激性的吃什一概不碰。他没和别人说过,当下没料到姜宁如此细心,道了声谢,将银耳羹接了。
午时的饭食简单,吃完仍是姜宁收拾桌子。谢无尘被撵回屋子小睡,睡醒便去白知秋的书房里看书。
日影透在小潭中,风随影动。
在不过二十年的时间里,谢无尘未曾经历什么。北函关兵败将他骤然推上风口浪尖,可先生又在最后,将他推出了人间,替他坐上了那辆向北的马车。
碧云天用一种平静而温馨的姿态接纳了他的到来,所有的东西都在他面前缓缓铺开,带着的是毫无攻击性的暖意。
宛如未经风雨的天真。
***
碧云天风景独好,垂云翠榭以下,人员络绎不绝。
白知秋将上课地点安置在垂云翠榭,正好就在分界线上。
谢无尘早起洗漱时,白知秋已经收拾好,准备往下走了。
清晨柔和的曦光透过葳蕤的林木和濛濛的晨雾,静谧流淌在檐牙之上,也落入院中青石板上。
风铎随风而起,清脆地扬起声调,惊动了檐下花木上栖息的雀。
白知秋伸出了那双素白的手,拨弄着院中花木,像掬了一捧松脂琥珀。
他披在身后的青丝同样被阳光铺陈,恍然如鎏金笔墨。
朝阳下的鸟鸣虫吟中,他安静温和地立着,手中拈一朵无意拂落的花。
谢无尘不由放轻了步子。
白知秋好似被他惊扰,在漫天的金色曦光中侧过头来,神色有一瞬间的游离。可很快,他笑了下:“走?”
许是因为今日上课,白知秋穿的比当值时还正式。广袖交襟长袍上用银线细细绣了流云翠竹,束腰上系了银白流苏,不像是书塾里的先生,更像是天上仙客。
目光落下来时,有如九天霜月,轻轻一瞥,已经让人不由敛息。
白知秋再随和,碧云天上的亲徒们再与人亲近,也不可能改变他们身上已经有的强大与威压。
谢无尘在其中觉出了不可改变的疏离感,又在这疏离感中渐渐回了神:“嗯。”
垂云翠榭外围是许些灌丛花木,在初秋的季节里零碎地开着花。清晨的空气中,花香木香弥漫,洗去了早起的倦懒。
榭外接了游廊,廊边花木探枝,一伸手就能挨到。白知秋在终点的重檐下置了丹青长案,案边放了一摞装订好的讲义,都是昨日他们二人收拾好的。
阳光与林雾近得触手可及。
白知秋落座,摸了一本讲义递给谢无尘。然后自顾自取了笔墨出来,开始研墨。
他背对朝阳,许是觉得刺眼,将竹帘落了下来。于是,身后无边的树影被一道隔绝,生生拦出一道隔雾而望的朦胧感。
谢无尘在廊边寻了个地方,翻开讲义。
书房书架上的书大多是白知秋亲自誊写,谢无尘认识白知秋的字。讲义翻开的一瞬间,他没感觉到意外。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天地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
《道德经》。
谢无尘读过《道德经》,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娘亲性子温柔宽厚,却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常常抄经,为的是祈福。
给远在北函关的父兄祈福,给他祈福,求来求去,也不过一句“平安顺遂”。
谢无尘那时还不到启蒙年纪,什么都不懂,无从细究经卷里的话是何意。娘亲抄完了给他读,他就当故事跟着咿咿呀呀地念。
他的早慧在这些经书中,早早展现了出来。
于是,等到了启蒙的年纪,娘亲便将他送进了宫中太学,学习诗书礼义。
但那时再让他读书就没那么顺利了,宫里规矩多,授课夫子在他眼里是个浅陋的老学究,只会成天讲他的不是。每天叨叨嘴里的,只有什么“君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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