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追一逃,就没完没了了,哪怕叫其中几百人侥幸过了泾水,成重也要惹大麻烦。
“越骑营常被申饬,好不容易逮到立功机会,决不能再错过。”
他亦是投诚元勋之一,看着别人封侯封伯,而自己只是个子,心里也难受啊。
对付其他军队,越骑营怯怯,但屯骑营这种知根知底的“袍泽”,他们却信心十足。
随着好畴、谷口两县民团相继抵达,成重开始熟练地排兵布阵,打算以两倍的兵力优势,将彼辈歼灭于此。
此时天色已有些晦暗了,对面将马匹留在丘陵间,摆出了成重看不懂的阵势!
“竟当真弃马而列步阵!?”
成重只感觉可笑:“三月不见,屯骑营的校尉是在绿林中热糊涂了罢,昔日新莽尚存时,北军两营演练,彼辈在马上都不是我军对手,更何况是今日?”
他遂高高举起令旗:“诸君,吾等今日,又要痛击‘友军’了!”
……
九月十五日,对岸的刘伯升大军两座浮桥已修一半,耿弇也奉第五伦之令,在上游渡口准备好了火船,就等浮桥快修好时派去冲了,叫汉兵望河兴叹。
但军中也有争议,有人认为要彻底断绝浮桥,继续同刘伯升对峙,将战争拖下去,拖到冬天,彼辈自败;亦有人认为,就该让刘伯升将浮桥修好,使其精锐渡河来一点点送死。
耿弇是支持后者的,自出师以来,每次作战,他都憋足了劲,最后却只感觉重重一拳砸在软榻上。
打武安那种豪强武装,举手之劳;反莽击渭北,三日下五陵,轻轻松松;收西河渡孟门斩王寻,旁人都直呼快哉,但耿弇却总觉得差点意思,每次交战,都是他还没使劲,对面就倒下了。
这也是耿弇自认为是“上驷”,远超其他将校的缘故,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来,若非第五伦老是只让自己将偏师,而能将三军尽予之,陇右都已经被灭了!
久闻刘伯升乃善用兵者,或也是匹好马,耿弇很期待与他来一场真刀真剑的较量。
然而刘伯升却没有如他们期盼的闷头冲过来,而是不紧不慢修着浮桥,听闻此人性格莽撞,打起仗来怎这么磨叽?
然而,当当越骑营败兵狼狈逃回来禀报战果时,耿弇才知道,刘伯升究竟在等什么!
“成重校尉战死于阵中!”
“越骑营伤亡数百,又失了校尉,只得撤回好畴,两县民团亦溃退。”
耿弇是越听越皱眉,越骑营的战力他清楚,被自己磨砺数月,不同往日,确实是“中驷”的水准,也渐渐敢打敢拼了,怎么屯骑营竟更加骁勇?
“行军不惜马力。”
“弃马列步阵,依丘陵为后列,秩序整齐,持环刀如墙而进?号令如一?”
耿弇品味着败兵描述的敌军战法,或有夸大之处,但那种异样感越来越浓,他最后笃定道:“旗号和甲衣是假的,这绝不是屯骑营!”
“必是来自南阳的荆楚勇士奇材剑客!”
越骑营作战期间抓获的几个俘虏供词,也印证了这点。
“将军让屯骑营在盩厔大张旗鼓,而征调其马匹,使吾等南阳子弟族兵能骑者骑之……”
骑马步兵!
“汝等将军是谁?领军的人是谁?”
这明明是场败仗,但一直兴致寥寥,提不起气力的耿弇却忽然兴奋起来,追问之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来歙(xī)……”耿弇念着此名,而陆续有战败后不甘心,继续尾随来歙的越骑营士卒来汇报最新军情。
“来歙到何处了?”
“彼辈扔下死者,而重伤者数十人皆拔刃自尽,所剩两千人继续骑马,抵达泾水六辅渠口,看着正欲渡河!”
至此,来歙的目标昭然若揭。
耿弇有些激动,看着地图上,随着大军转移到泾西五陵防御刘伯升,只剩下万余民兵守备的郑国渠、白渠间广袤地带。
“栎阳,来歙,想去袭栎阳!”
“好胆!”
疯狂的举动,耿弇却忍不住赞叹:“来君叔,亦是上驷也!”
第313章 运动
九月十五日夜,泾水东岸的郑国渠两侧,尽是火把,民兵匆匆集结,第五伦在秋收后才开始将他们组织训练,靠着从常安带来的武库甲兵武装起来,以期替代新朝时的郡县兵及魏军,接管各地城防,好让主力部队能腾出手来。
不曾想,如今练了不到一月,却遇上了这等大事。
“治粟都尉”任光死死盯着泾水对岸的隐约火光,那是绿林奇兵,右扶风的耿弇、彭宠也不知在干什么!竟放任彼辈杀到了他们的大后方。
此地极为重要,郑国渠、白渠间的膏腴沃田收上了粟麦,作为田租的部分交到此处,大多数储存起来,小部分通过日夜不休的水碓舂壳,由泾水上的往来频繁漕船运往前线,满足大军所需。
亏得第五伦谨慎,留了后手,在此驻兵两千,让左中郎将臧怒负责,另有任光麾下数千民兵兼运兼守。若非忌惮他们,不敢贸然渡水,这支绿林奇兵恐怕要长驱而入,烧仓而去,甚至还能抢下几艘漕船呢!
民兵们虽然训练时间较短,却不妨碍他们有立功之心:“臧君,彼辈兵也不多,且疲惫不堪,简直是送上门的军功,过河去配合谷口县卒,将其打灭罢!”
臧怒和一起在新秦中追随第五伦的袍泽郑统性格相反,他端坐在仓城上道:“我奉诏守在这,大王说过,哪怕是前线败了,哪怕是刘伯升打到了仓城前,我都不可挪动半分!”
他很明白自己的职责,看仓库的忠犬,决不能瞧见一只老鼠从外头跑过就伸长舌头跟出去。
极度乐观的人跃跃欲试,极度悲观者则窃窃私语:“绿林兵打到了此处,前线恐怕……”
“有泾水对岸逃归来的谷口县卒说,绿林每到一处,抓到人后都说,刘伯升大败魏军,魏王已死……”
“诈计也!”一同守在此处的任光呵斥了这种想法,令人将传谣的统统斩了!他知道,绿林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第五伦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就是要深入此地,通过谣言骗得一二豪强犯糊涂,将第五伦后方搅乱,便赚到了。
“撤了,敌兵撤走了!”
斥候远眺看到那一大串的星火见在渠口无机可乘,渡河不得,烧仓也无望后,竟向北撤去。
任光立刻下令:“戒备不可松弛,派斥候沿着渠跟过去。”
他们务必死守仓城,粮食是军心的压舱石,绝不可因小失大,但敌人行踪必须搞清楚。
任光松了口气,但心又悬了起来,让这支敌军在后方乱窜,实在是让人不安啊:“我想,彼辈或是欲从甘泉山渡泾,说不定……”
“是想去威胁栎阳!”
……
刘伯升总兵力如下:六七千本部精锐,可称之为“舂陵兵”,乃是一年前随他起兵后或败或胜,或增或减的所余,跟绿林诸渠帅相比称不上多,也不算少。
剩下两万多则是杂牌,包括邓氏兵四五千、阴氏兵千余,及沿途所归附的析县盗寇,及宛城收降新军等。
来歙回过头,看着疲惫的士卒,暗道:“伯升将三分之一的精锐,都交给了我。”
但这艰难的路必须得往前走,五伦跟只老乌龟似的,于渭北防御甚严,刘伯升虽轻视渭水,却也轻易渡不得,但拖下去他们必败无疑。
“既如此,就只能拼命了!”
绿林不是新军,打仗颇为灵活,很是明白“兵以诈利”这四个字。过去每逢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会采取一个办法:运动起来!
兵法有云,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
当年唐河大败窦融部,正是刘伯升、刘秀兄弟将军队分为六部,借助黑夜的掩护,分进合击,断其辎重粮草。
而如今亦然,让王常、邓晨合击华阴以期威胁河西是运动,令来歙从西边渡渭大包抄亦是运动,目的只有一个:迫使第五伦后顾,为主力渡渭创造机会。
来歙麾下两千人,多是伯升本部舂陵兵,非他们不足以为死士。兵是如此,将亦如此,也唯独天不怕地不怕,当年在长安居住时还时常游走于三辅的来歙,敢打这种孤军深入的仗!
在五床山血战一场,虽然靠着“屯骑营”的旗帜骗得越骑营贸然进攻,阵斩成重,抢了先机,但己方亦颇多伤亡。来歙咬着牙处理了伤口,为了让“骑马步兵”保持机动,他们只着皮甲,而无铁铠,箭矢也快用光了。
郑国渠、六辅渠口的仓城防御甚严,烧魏军粮草的计划是妄想,一旦停下来容易遭到敌大批民兵围攻,一两次还能挫败,久之必被拖垮,只能继续向前。
九月十六日清晨,他们已经能望见对岸的甘泉山,这里是第五伦控制地域的边缘,泾水泾流较小,任光派出的追击部队也没赶上,只有些许斥候气喘吁吁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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