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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_七月新番【完结】(402)

  他们非得渡过去,进入泾东的“左冯翊”地区,以期与邓晨、王常的军队会师于栎阳——如果他们能顺利按照计划,进入河西的话。

  若想赢得此战,那是唯一的机会了!

  但缴获的马儿不够,旧有坐骑已颇为疲惫,再往下走,就算人还撑得住,马也得大批累死了,且要带马泅渡会浪费大量时间。

  看士卒试探完水流深浅,短暂缄默后,回过头来,来歙下达了一个听上去更加疯狂的命令。

  “弃马,只携两日干粮,渡泾!”

  ……

  九月十六日深夜,位于安陵城的第五伦参谋总部灯火通明,惨呼连连。

  第五伦手下的“参军”“主薄”们,已经被来歙那不讲道理的战术给弄昏了头。

  “刘伯升怎么能这么打?”

  “他精锐本就不多,为何还要分兵?”

  “怎能让两千孤军深入我后方?”

  “这不合理啊!”

  还是跟新军那群酒囊饭袋打多了,总是轻易取胜,真以为天下无人矣。

  第五伦没理会他们,那句话说得对啊:战略上,应当轻视敌人的时候,却决不可在每一个局部上,在每一个具体问题上,也轻视敌人!

  他只敲着案几询问:“最新消息,来歙到何处了?”

  “甘泉口,已弃马而渡,过云阳县,正继续往东。”

  “何其速也!”

  第五伦面上淡然,心里倒是赞叹不已。

  虽然从九月十二到十六,骑马步兵五天走了三百多里看上去不算什么,但这是敌后啊,要且战且走,还得解决饮食。

  谁说什么“刘伯升麾下多无名之辈”来着?他深深记住了“来歙”这个名字。

  事到如今,如何见招拆招才是正解,还要去纠结“他凭什么这么出招”,于事无补。

  第五伦遂打断了参军、主薄们的纠结,站起身来说道:“兵法云,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

  “我军必救之处,无非两地。”

  他指着地图道:“其一,位于郑国渠与泾水交界处的仓城,余所留任光等人皆谨慎老成,敌必无机可乘,遂继续北窜渡泾。”

  “其二,则是栎阳!”

  第五伦从容笑道:“栎阳有王祖父及三千兵卒在,余用兵之法除了严伯石外,皆为王祖父所授;少府宋弘征召城内官奴、兵卒,又能得数千;更有高墙深壑,何须愁虑?”

  “这支奇兵就是为了搅乱我军布置,秋收已过,渭北坚壁清野,彼辈轻装而行,没有攻城器械,不能夺取城郭,顶多拿下一二乡邑,此蚊蝇之患也。”

  之所以如此放心,还是因为第五伦刚刚收到来自东方的消息:前日,景丹、第七彪、河东张宗等已于潼塬大败王常,邓晨向南撤退,虽不知后续如何,但刘伯升“东西开花,威胁栎阳”的计划,起码一头是彻底哑了。

  第五伦承认来歙的勇锐,舂陵精锐的悍不畏死,但战术上再努力,也无法挽回战略上的颓势,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大王的意思是,不管来歙?”

  第五伦颔首:“若是太过顾忌于他,反而遂了刘伯升的心意。”

  且不说运动战是敌军擅长的,每抽调一点兵力去追来歙,都会让刘伯升渡渭的难度降低,倒不如相信己方的留守人员。

  说到这,第五伦却陷入了思索,再度看起案几上,耿弇、彭宠二人的请罪奏疏来。

  他麾下最飘的将军不是第七彪,而是耿弇!这年轻人下巴已经快上天,第五伦拼命压才能按住他。

  这次一时大意,在他防区里放了来歙突入,耿弇引以为耻辱,在奏疏里,倒是将来歙的目的、可能造成的破坏说得一清二楚,他也认为这是刘伯升的动敌之计。

  但因为信息差的缘故,耿弇不知东方战局已定——毕竟在他眼里,景丹、第七彪乃至于窦融,都是“中驷”甚至“下驷”啊,能成什么大事!

  所以耿弇依然认为,来歙会对后方造成极大的威胁,请命由他亡羊补牢,去将这头小狼逮住!

  “臣不欲多将兵卒,只需大王予我越骑营残部及少许县卒,二三千人,可擒来歙来献!”

  “小儿曹,好大的口气!”

  第五伦释卷摇头,还是这么狂傲,耿弇这是想上驷对上驷啊,真不知该夸还是该怒。

  按理说,魏王应该拒绝这提议,因为比起去管来歙这小蚊子,一直蓄势待发的刘伯升才是更需要防住的,但是……

  “备马。”

  第五伦忽然下了这样一个命令,次日天还没亮,他就带着一众卫队、参谋、主薄,离了他居中调度的安陵城,向西走了数个时辰,抵达耿弇军大营!

  此地名叫细柳亭,亦是第五伦和马援放跑万脩的地方,如今南北开战,重新驻军。和当年汉景帝的待遇一样,第五伦先驱也被阻拦:“军中但闻将军令,不闻魏王之诏!”

  还得第五伦令人持节诏耿弇、彭宠来见,壁门才得以放开,第五伦也不含糊,驰入壁中,直至匆匆赶来的耿弇、彭宠面前!

  彭宠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而耿弇只是拱手:“大王此来,臣等未迎,甲胄在身,不敢拜!”

  “将军介甲免礼。”第五伦不以为忤,扫视耿弇麾下校尉们:“久驻辛苦,余欲劳军。”

  又抽出了耿弇的请战书:“同时,也准将军之请,让卿去击来歙,可带本部三千人北上。”

  耿弇大喜之余又感到诧异,对付区区来歙而已,何须这么多兵?而彭宠则是大惊:“大王,那大军由谁来掌管?”

  总不会是他罢?彭宠经过被田况大败的惨痛经历后,对独领一军已有些犯怵了。

  第五伦却缓缓道:“余亲将之。”

  此言惹得众人一愣,第五伦笑道:“汉高可将十万兵,我再不济,也能将万余兵卒罢?”

  众人忙道:“大王能将兵百万!”

  第五伦让耿、彭二人起身,随他入帐去私谈,却将校尉、参谋们丢在外面,只教他们面面相觑。

  耿弇的弟弟,耿舒与人窃窃私语:“吾等知道大王善将将,但将兵之能如何?”

  自从入关以来,第五伦长期以来主管着方略,运筹建策于帷幄之中,而决胜于千里之外。却很少亲自临阵指挥,而是交给万脩和耿弇。

  耿弇麾下众校一时有些不适应,倒是被第五伦的嫡系狠狠瞪了几眼:“大王昔日在新秦中,在黄河畔,亦曾大败匈奴、赤眉!”

  后面半句他们没说,比如严伯石之徒,但严尤在宛城被刘伯升击败身死;与窦融齐名也说不出口,现在的窦融,已经是“常败将军”的代名词了。

  耿舒讷讷不敢再质疑,心里却暗想:“虽是兄长主动请战,但魏王此举,与刘邦驰入韩信壁,夺其军又有何异?莫非是不信任兄长?”

  少顷后,耿弇、彭宠走出营帐,耿弇脸上略有遗憾,而彭宠则看上去松了口气。

  耿弇举起第五伦给他的新虎符,点了将:“耿舒,汝等带三千人,随我北上!”

  又叮嘱道:“务必让士卒从营南门出。”

  耿舒一愣,细柳营南就是渭水,三千多人马出去,这不是让南边的刘伯升看得清清楚楚么?但也不好多问,只应诺而行。

  此时第五伦也从帐内走出,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胄上金羽高耸,还真要亲自将兵啊!

  耿弇朝第五伦长作揖,这回他虽身有介甲,还是乖乖作揖方去。

  第五伦拍手打破了缄默:“诸君都别愣着,各归营垒,约束士卒,午后来大帐开会。”

  信息差和时间差,这是战争中极其重要的东西!

  第五伦获知景丹遣人来报,知道刘伯升的东西合击、调动魏军之策,在潼塬一战功败垂成后,已凉了一半。但孤军深入的来歙不知,依然在蒙着头奔向注定无果的前方。

  对岸的刘伯升也不知,这位柱天大将军是个赌徒,还在期盼着自己的方略奏效,让第五伦的军队“动起来”呢!

  “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

  “那就遂了刘伯升的心思,令耿弇假意北上,让我军仓皇而‘动’罢!”

  “刘伯升,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难得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一定要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要动,咱们一起动!”

  第314章 赌徒

  在刘伯升记忆里,舂陵的天空永远是晴朗的,碧天白水,蝉鸣阵阵,外加一株大榕树投下的绿荫,这便是他们的少年生活。

  除了舞刀弄剑外,刘家一母同胞的兄弟俩也会玩些代表宗室子弟文质彬彬的游戏,比如对弈。

  “啊啊啊啊!又输了。”

  年纪稍长的刘伯升倒没有顽劣到学他们的老祖宗汉景帝,输棋也输人,直接抄起棋盘砸烂弟弟脑袋,他只是恨恨地锤了一下,震得黑白棋子乱飞。

  而稍小几岁的刘秀,总会抿着厚嘴唇笑一下,然后乖乖低头去将四处滚落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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