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彤主动请命:“臣本就是信都人,与伪汉留守信都的丞相李忠亦有交情,不若让臣去加以规劝,或有奇效。”
以私心来说,邳彤的家眷还被扣在信都呢!
第五伦答应了他的请求,在“巨鹿太守”之外,又赐旌节。
军情紧急,等邳彤拜谢而去后,第五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暗道:“也算不俗了,四路里,邳彤竟猜对了三路。”
但能否完成第五伦“将铜马歼灭于冀州”的大目标,除了西、中、东三路外……
“决定这场战争要打多久的,还是北路奇兵!”
……
刘子舆没有长留于真定,还真的如诺将此地还给了刘杨,他则在赶走邳彤后,以下曲阳城为行在,在此发号施令,指挥“百万铜马”与真定兵配合,挡住第魏军的冬季攻势。
然而这位假皇帝骗术一流,胆子也大,唯独打仗这种事,可不是读了几本兵书就能补上的……
真定、铜马两股势力强行捏合在一起的弊端开始显现,整个十月份,刘子舆就光听刘杨派来的将军和铜马渠帅们骂成一团,为究竟该如何打仗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决定各打各的,铜马三个王,也将大军分成了三路:西路军为河间王上淮况带三万人支援井陉关,协助真定王刘杨守住险塞。
中路军是渤海王东山荒秃,带着七八成分驳杂的主力,一股脑往南突,想从大陆泽西部突破魏军防线,打到襄国甚至是赵地去。
东路军则是巨鹿王孙登,带着三万人回援信都,最近北汉丞相李忠频频求援,马援的攻势迅猛,地方豪强厌恶铜马,也被马文渊争取过去,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刘子舆虽然没意识到信都是对方决胜一击,在东线却也有布置。
“朕已遣人封青州平原郡城头子路为王,济北王!”
连续赌博诓骗成功,刘子舆也自信起来了,对自己这个布置颇为得意:“城头子路乃迟昭平残部,与第五伦、马援等有仇,麾下亦有数万之众,若能渡过大河,与巨鹿王、李丞相合击马援部,胜负,应该能在东路最先决出吧!”
刘子舆道:“第五伦起家,多赖其丈人行马文渊征战各方,河北渠帅们最惧者也是此人,若能首战将其击败,便相当于折了第五伦的脊梁!”
第415章 想桃吃
邳彤在巨鹿城南看到过魏军用来运送粮食的甬道,乃是两百年前秦将章邯、王离进攻巨鹿城时所筑,于道旁筑墙,竖立望楼,人马车乘行于其内,以防敌军进攻,至今尚有遗存。第五伦将粮秣从河内、魏地调来,再分给前线与铜马主力对峙的中路军耿纯部。
至于巨鹿之外,就没有甬道这种好东西了,粮食是通过一条发端于河内,名叫“洹水”的河流输送,这条河贯穿魏郡,直达清河、信都郡,最后在渤海汇入大海。
邳彤便是跟着满满一船秋粮,回往故乡。洹洹,盛貌也,谓三月桃华水下之时至盛也,然而如今是十一月隆冬,天空晦暗,寒意逼人,岸边桃树也凋零殆尽,就像河北的现状一般。
清河曾是闹流寇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虽然铜马主力不在此,但亦有尤来、青犊等几支活动在境内,他们受了刘子舆的印绶,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君侯,带着几百上千人在清河各水泽占山为王,甚至攻打县城,大有从流寇变坐寇的趋势。
船上兵士告诉邳彤:“马将军过去三个月没有向北急进,就忙着在清河境内联合各豪姓,剿除流寇,疏通洹水航道。”
邳彤颔首,马援的选择是对的,若放着彼辈不管,粮道被断,大军就将陷入铜马包围中。
船只抵达郡界后转陆路运输,走数十里才能抵达前线大营,道路两侧复修甬道,多筑望楼,邳彤发现,守卫粮道的多是本地豪贵,不少人还是熟面孔,少不得一路招呼。
“这不是伟君么!怎从南方归来,莫非也从了魏王。”
“原来是刘伯!”
邳彤抬头一看,却是来自信都郡桃县的土豪,滚滚大腹撑得祖传楚式甲胄紧绷,他也在望楼下指挥徒附。其先祖桃安侯本是西楚霸王之叔父,姓项,因协助汉高皇帝灭楚而封侯,赐刘姓。
桃侯一家也算大汉开国元勋,后代里还出了一个丞相,待遇与宗室相同,可如今时代变了……
“我不以刘为氏了,已复故姓,叫我项伯。”
看来马文渊这三个月没白待,确实将清河、信都的豪右都拉到魏王阵营里来了,相比于只破坏不建设的铜马流寇,魏军怎么看都更像秩序的维护者,原本还心存疑虑的人,听说魏王连邯郸赵刘都赦而不诛,更是踊跃投靠。
如今马援的兵力已不止北上时的万余,而是增了一倍。
但邳彤却只心念一个人:“项伯,昌成侯刘植,听闻魏王邯郸宽释赵刘宗族之事后,有何动向?”
“怎可能!”
这位项伯嗤之以鼻:“刘伯先乃是广川王后代,前朝余孽,铁了心追随铜马,如今被拜为将军、信都都尉,官越做越大,我看他是要自取灭亡!”
……
昌成县在信都郡城以西数十里,汉宣帝时,广川缪王的一个儿子被封到这做侯,自此便有了昌成侯一系,在王莽代汉后也一样被剥夺了爵位。
这一代昌成家主名叫刘植,字伯先,亦是一方豪杰,天下大乱之际,与族人纠集了宗族宾客三千人拥兵自保,控制了几个县的地盘。
在刘子舆东奔铜马之际,刘植毫不犹豫相迎勤王,被封为“骁骑将军”,信都都尉,算是宗室中最受器重者。
但即便是刘植家,在铜马与魏军将战于信都之际,内部也有巨大的争吵。
在刘植召集族中各支系,商量捐出粮食补给即将经过昌成,前往信都支援的铜马军时,事关切身利益,各房长老立刻就炸了。
“天下刘姓都死光了?凭什么单要昌成出粮?还一口气要三万石!”
刘植也颇为头疼,只要搞清楚魏军和铜马不同的军粮来源,就明白信都、清河等郡豪强为何会一边倒投靠马援了。
马援经营清河数月,剿灭小股盗寇,疏通河道,粮食从魏郡送来,每月数万石,眼下不但能满足大军所需,甚至还可周济被铜马赶出老家,前来投靠的豪强武装。
反观铜马军,刘子舆身边没有萧何之士,也不存在后勤补给,皆是以战养战,打到哪抢到哪。但河北大乱数年,普通人家早就抄不到粮了,铜马便将目光盯上了富家和大户,一些豪右明明已降服于刘子舆,甚至封了侯,铜马却不管不顾,将粮食一抢,甚至侵犯家眷,逼得不少人怒而投魏。
随着抛弃坞堡庄园,南下投靠魏军的越来越多,剩下的豪强也被摊派了更多军粮,昌成侯刘植家就成了冤大头。
长老们不由对刘植抱怨:“家主,皇帝所赐不过是一匹大骊马及绣被衣物,空有将军、都尉名号,可却要昌成承担全军之粮,家底再厚也经不住如此消耗啊!”
有人大着胆子提议道:“过去是觉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汉、魏之间,吾等刘姓宗室只能拥护嗣兴皇帝,可魏王宽厚远超想象,邯郸赵王一系,不也没被族灭么,主动投效者甚至还封了伯……”
话音未落,一直没吭声的刘植便赫然起身,八丈高的身躯走到那人面前,铁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怎么,难道汝也要学着桃侯,改刘为项,南下投魏不成?”
被赐姓为刘的项家在改朝换代时可以改姓,但高皇帝的血,却流淌在他们的血管里!
刘植宁可耗尽家财,也不愿背叛这血脉。更何况,他亲见过刘子與,相比于庸碌的赵王真定王广阳王,这位皇帝确有英主之姿态!身在河北,不依靠他,难道还指望南方的刘永、刘秀?
他教训家人:“勿要心存侥幸,第五伦厚待河北诸刘,不过是想离间吾等与嗣兴皇帝,就像其令人散播,说皇帝身份为假一般。一旦汉家再度倾覆,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汝等到时候欲出粮求得活命,亦不可得!”
家人的怨恼好歹是压住了,但刘植也知道,自家粮食顶多帮铜马东路军三万人撑个把月,马援只要拖下去,铜马甚至会自行溃散。
“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在降雪前击败马援,食其粮秣。”
而刘子舆政权的未来,居然寄托在能否南下取得魏郡、河内之粮上,所以他们拖不起,只能进攻。
皇帝还是信任他的,刘植是此役副将,知道除却自家与铜马、信都城合计四万联军外,在青州平原郡,接受了刘子舆“济北王”封号的赤眉别部城头子路,也带着两万人,在向清河进军。
“此役,我军合计六万之众,击马援两万之兵。”
明明是以众击寡,但刘植信心却不是很足,只暗道:“只望能断其粮道,倍而胜之了!”
……
十一月上旬,邳彤抵达信都以南数十里的辟阳县魏军大营,在此见到了久闻其名的马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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