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有时候真不能以出身论英雄啊!”
……
第二天中午,韩秀峰最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
桂良擅自跟西夷签订合约的事传遍京城,朝议沸腾,谠言蜂起。
通朝官员,自阁臣、六部、九卿起,至台谏、翰詹止,无不激昂慷慨,痛哭陈辞,奏请停止抚院,大张挞伐。
尹耕云风头很快就被大理寺少卿殷兆镛给盖过了,其淋漓尽致的一道奏疏被争相传抄,小山东为争抢一份差点挤破头。
当他把殷兆镛的奇文送回南苑时,韩秀峰刚吃完晚饭,正同荣禄、王千里一起商量怎么差人去古北口告诉庆贤他阿玛已被赐死的噩耗。
“四爷,听外奏事处的侍卫说,那么多奏疏就殷大人的这道最……最犀利,殷大人不但准备了好多份,任由各衙门的老爷们和提前来京准备应试的直隶各府县生员们传抄,还在朝堂上大声宣读。”
“怎么个犀利?”
韩秀峰话音刚落,刚收拾完碗筷的任钰儿便接过殷兆镛的折子道:“给我吧,我念。”
韩秀峰放下茶杯,抬头道:“也好。”
任钰儿走到抗风洋灯下,仔细看了看,抑扬顿挫地念道:“为和议贻祸至烈,伏求博采议论,力黜邪谋,早决其计,转危为安。事窃自洋人犯顺,无识庸臣俱求速和了事。国家苟安一日,彼即为一日之亲王、宰相,而社稷隐忧,不遑复顾。琦善、耆英、伊里布等,既误之于前,致贻今日天津之患。
今之执政者,复误之于后,其贻更有甚焉者矣。近闻和议垂成,为赔偿兵资等款,以堂堂大一统之中国,为数千洋人所制,输地输银,惟命是听。而祸之尤烈者,莫若京城设馆,内江通商,各省传教三条。闻者锥心,虽妇孺咸知不可!”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果然犀利,接着念。”
任钰儿清清嗓子,接着念道:“臣意桂良、花沙纳,身为大臣子,稍有天良,必不忍尝试入奏,必不至坠其奸计也。古语云:毋滋他族,实逼处此。宋太祖云: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京师重地,外洋朝贡,犹且禁其出入,防其交接,礼毕遄返,毋许逗留,安有强敌世仇而听该酋置馆,杂居齐齿,吴越横行辇彀,羌夷布满街衢?自古及今,实未所闻。近惟琉球国都,英人盘踞滋扰,甚至闯入王宫,莫敢拦阻,此其患无俟臣缕述也。
长江自吴溯蜀,中贯天下之半,与海口情形不同。海口通商,已为失计,然辟之于人身,犹四肢瘫痪之疾也。内江华洋杂处,则疾中心腹矣。东南漕运,非海即河,大江为出入所必经,设一日江海并梗,何由而达?仕官、商贾之往来,章疏,文报之驰递,海非要道,江实通衢。洋人但以数船横截江路,则南北将成两界……”
洋洋洒洒近万言,引经据典,掷地有声。
王千里也算读书人,竟从任钰儿手中接过奏疏,边意犹未尽地看,边感叹道:“不愧是翰林官出身,这文章做得真好!”
“是啊,写的真好。”韩秀峰轻叹口气,回头苦笑着问:“仲华,你觉得呢?”
“针砭时弊,写的确实不错,像这样的大才做大理寺少卿太委屈了。可惜我荣禄人微言轻,不然真想奏请皇上让他去跟洋人周旋,或让他去僧王麾下效力。”
“四哥,殷兆镛的锦绣文章做得是不错,可这么干岂不是把皇上逼得没退路了吗?”任钰儿忍不住问。
不等韩秀峰开口,荣禄便回头道:“钰儿姑娘,说了你或许不信,我估摸着皇上不但不会责罚他,还会升他的官!”
“这也太荒唐了。”
“一点也不荒唐,人家占着大义,这是义正言辞,像他这样的大忠臣,皇上不升他的官升谁的官?”韩秀峰接过话茬,想想又凝重地说:“外有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桂良,内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殷兆镛之流,把皇上搞得骑虎难下,我倒要看看朝堂上的诸公怎么帮皇上分这个忧!”
第六百九十九章 同乡之事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据小山东所说城里越来越“热闹”,但宫里却越来越“冷清”,那些群情激愤的官员上的奏疏或联衔上的公折,全宛如石沉大海,而皇上也没再召各六部尚书、侍郎和九卿入见。
韩秀峰没再去夏宫,一样没上折子,今天甚至连校场也没去,因为记名御史吉云飞竟陪着兵部侍郎卓橒来了南苑。
刚开始见他们身穿粗布长衫,只带了一两个家人,真以为他们嫌城里太闹腾,想出来散散心的,结果聊了几句发现不是。
想到他俩是为同乡而来,韩秀峰干脆让柱子把任禾请了过来,一起陪着难得来一次南苑的二人四处转转,边走边聊几位同乡的事。
“江国霖专程差家人送来一封书信,说广州城内各大小衙门的文武官员形同傀儡,无论大事小事全得听洋人的,连在大小街巷里巡街的都是洋兵。他现在是举步维艰,夜不能寐,早已萌生退意,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不敢上折告病,所以想请云木兄和老弟你帮着拿个主意。”
江国霖乃四川大竹人氏,不但是四川同乡,跟段大章也是同年,都是道光十八中的进士。出任过顺天乡试同考官,做过江南主考、国史馆协修、庶吉士教习,曾外放湖北做过一任学政,再后来一直在广东为官,所以韩秀峰从未见过他,更不会有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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