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广州被洋人攻占时江国霖官居广东布政使,并且跟广东巡抚柏贵一样被洋人逮了个正着,现如今一样成了洋人的傀儡,韩秀峰暗叹口气,停住脚步问:“云木兄,这事您怎么看?”
卓橒愣了愣,无奈地说:“身为疆吏,守土有责,他江国霖失事在前,苟且在后。古人云‘身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以为他这布政使做不了几天,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难得有个同乡能做上布政使,吉云飞真不想看到江国霖丢官甚至被究办,禁不住道:“志行,云木兄,据我所知江国霖在广东的官声不错,他治琼时,礼贤下士,奖励耕织,警戒游惰,提倡亲友睦邻,化息讼争,兴办学校舍以明礼。甚至亲到琼台书院讲学,并筹款设奖鼓励勤奋师生,琼州因此好学之风日盛。
在按察使任上,夙夜匪懈,案头公文,日有数尺,皆一一过目,细心审阅。他明知两广盐政糜烂,加以整饬会得罪人,但依然严格缉私,肃贪倡廉,命下属令必果行,严禁推诿拖拉,两广盐场才得以整顿!”
“博文兄,您说的这些我信,可我相信又有何用?事已至此,只能怨他运气不好,遇上了洋人。且不说他这个布政使,就连柏贵在皇上心里都已经不再是广东巡抚。要不是担心激怒洋人,朝廷早将他革职逮问了。”
韩秀峰顿了顿,想想又苦笑道:“博文兄,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个个都说‘为官乐’,那是因为想做个好官并不难。就像您刚才所说,到任之后礼贤下士,奖励耕织,提倡亲友睦邻,化息讼争,兴学以倡教化,再多多少少捐点俸银资助学子或修桥铺路那就是一个好官,卸任时几顶万民伞一定是少不了的。
可现在呢,有些地方闹长毛,有些地方闹捻匪,有些地方闹教匪,两广、闽浙、两江、直隶和黑龙江不但有贼匪作乱,还要跟英、佛、咪、俄等国的洋人周旋,想做太平官没那么容易!”
卓橒不禁叹道:“博文兄,志行这话说得在理,现在这官真是越来越难做。”
一直在后头小心翼翼作陪的任禾,突然意识到韩秀峰这番话既是说给吉云飞听的,一样可能是说给他听的。毕竟相比吉云飞,他任禾更醉心仕途。
正寻思他要是外放为官,遇到长毛到时候咋办,遇着洋人到时候又该何去何从,韩秀峰突然话锋一转,指着前面那座残破的寺院道:“二位,这便是南苑所有皇家道观中最为尊贵的德寿寺。”
“最为尊贵?”见德寿寺破成那样,卓橒将信将疑。
“最为尊贵!”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不无感慨地介绍道:“这德寿寺是顺治爷修葺旧宫时一并兴建的,据说跟顺治爷倾心礼佛有极大关系,这事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就是在这儿,顺治爷和康熙爷先后召见过西藏五世达赖和六世班禅,是为国家之盛事。”
听韩秀峰说到顺治爷和康熙爷曾在这儿召见过西藏五世达赖和六世班禅,卓橒脑海中突然冒出“开疆拓土”这个词。
再想到四夷折服,万国来朝的大清,现在竟被一帮西夷欺辱,卓橒不禁喃喃地说:“果然尊贵,果然尊贵!”
吉云飞只是个记名御史,相比国之大事他更关心同乡,又苦着脸道:“志行,永洸生前待你我真是没得说,他现在不是死的不明不白,而是死不瞑目,你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韩秀峰很清楚他不是无缘无故说这些的,而是因为黄钟音的儿子黄万骞,带着段大章的书信从老家赶到京城来告御状了!
想到柱子和余铁锁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韩秀峰紧锁着眉头道:“黄万骞那娃也太沉不住气,前些天我是没得空见他,但这不意味着我韩秀峰不管他爹的事。”
任禾忍不住问:“大人,黄万骞做什么了?”
“他去都察院击鼓鸣冤,状告广西巡抚劳崇光坐视平南危急,抗不应援,及至贼窜梧州,束手无策。称劳崇光摺内所列他爹之罪状,全系据梧州知府陈瑞芝一面之词,他爹实属被诬。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他还道听途说,称已加恩优恤的广西学政沈炳垣虽死于贼手,但并非殉国,而是贪生怕死削发入西竺寺,结果被贼掳去给杀害的。”
“他……他不光状告劳崇光,还带了已殉难的沈炳垣?”
“可能是觉得他爹含冤,为他爹呈恳伸雪心切吧。”韩秀峰长叹口气,无奈地说:“他也不想想,沈炳垣跟他爹不一样,沈炳垣身为学政本就没守土之责,就算贪生怕死想逃命也没必要遁入空门。
何况就算沈炳垣有一万个不是,跟他爹又有何关系?非得攀咬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他这么做跟那个贪生怕死的已革知府陈瑞芝又有何两样?”
第七百章 愿赌不服输
不知道是吉云飞年过半百,酒量同身体一样大不如以前,还是因为帮不上几位同乡的忙,心情不大好,喝了几杯就醉了。
卓橒能做上兵部侍郎,跟军机大臣杜翰一样,靠得是父荫。
平日里谨小慎微,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说,不该掺和的事绝不会掺和,这官做的是小心翼翼。难得出来散散心,干脆在旧宫边上的一间刚收拾干净的衙署住下,打算等明儿早上吉云飞的酒醒了再一起回城。
在韩秀峰看来,他不只兵部侍郎,也是同乡,虽已吃饱喝足,但不能就这么回房歇息,又同任禾一起过来陪他喝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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