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言官想着,言官能如此做,阁臣就不会,阁臣不会弹劾某一大臣,他们只是帮皇上拟票,决定升迁与罢免官员,做不了什么大事。但忝名宰辅,不管有名无实也好,还是名至实归也罢,他们总是大明朝的宰辅。他们来说这件事,是来表态的吗?
陈三谟说:"首辅有话,但请直说。"
陈三谟此时对张四维并不客气,他说话的态度很强硬,很蛮横,他是六科给事中的领袖人物,决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儿给张四维面子。申时行心里叹息,陈三谟真的应该做言路领袖,他是一个翻脸不认人的东西,既能哭诉于高拱面前,再能在张居正府前痛泣,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的?
张四维说:"我与汝默兄来看大家,有件事要与大家相商。"
众言官想着,果然来了,看他们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真要让阁臣求到了言官,必是大事。
张四维说:"我请大家饮酒,再添酒来。"
陈三谟拦住了伙计,他说:"首辅还是先说说,要我们言官做什么,我们看看,是不是能做再说。"
张四维看看申时行,申时行心里嗟叹,想得容易了,此时言路正盛,正大得意,他们怎么肯听你的?但他也佩服张四维,敢与这些言官面对面理论,那是需要有胆量的。
张四维说:"我想跟大家说一声,也许你们正想着,下个要弹劾的人是谁?但你们心里想着的一个人,想弹劾他,想一鸣惊人,这我得告诉你们,不可,万万不可!"
陈三谟冷冷地说:"我们不想弹劾首辅,首辅尽管放心,你虽是大明朝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我们还没把你放在眼中。"
张四维说:"你们尽可以弹劾我,但决不可以弹劾元辅。"
元辅一称,指的只可能是张居正了。
众言官沉默,想不到还没上奏疏,就会有人来拦他们,这可真是怪事。众言官不语,分明不把张四维看在眼里。他们想着,就是皇上来说,我们也不会听他的,你以为你是谁?让我们不弹劾张居正?那是休想!
张四维说:"我想说的是,大明朝得了如今这局势,实在不易。你们拿掉了冯保,是吉是凶,我也说不清。去了一个内府的大珰,是福是祸?我不明白。"
陈三谟说:"我想请问首辅,什么叫不明白?难道驱除冯保不是大好事吗?内府贪婪,贪占天下财富尽为己有,这不是大明朝的痼疾吗?革除这个痼疾,不是为了大明朝兴旺吗?内府大大小小的阉宦从此可以稍作收敛,岂不是有利百姓,有利社稷?"
张四维忽地生出一股悲哀,他说不清楚,他真想告诉他们,大明朝是一艘破船,只要船上的人稍稍动作,便会船沉人亡。但坐在船上的人一个个兴奋莫名,只想蹦跳,这岂不是只能加速他们的灭亡?他怎么才能跟这些人说明白呢?
申时行说:"地方吏治混乱,要稍做整治,不能操之过急。"
江东之说:"是不是申大人认为我们弹劾冯保,也是操之过急"
申时行说:"不错。"
李植忽地直斥申时行:"你能操持得了大明朝的政策,内阁能管得着我们吗?我们的言路是不是要被你们内阁管着?"
申时行说:"言官也是朝庭的命官,不当由于自己的一时冲动,使得朝廷陷入困境。"
李植冷笑:"我明白申大人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弹劾冯保是一时冲动,我们做错了?冯保他有十二项万恶不赦的大罪,我们弹劾不得他?"
申时行说:"不是这么说,冯保管着内府,万历十年的皇宫多少有些起色。我就不明白,内府十万人,上下工匠人役也有几十万,只是二十四监,那些公公们也是鱼龙混杂,皇宫内或有贪婪邪恶之徒,去了一个冯保,去得了张保王保吗?"
陈三谟说:"再有一个张保王保,我们言官继续弹劾他,把他除掉,内府自然会收敛一些。这样当然最好,对大明朝有利,对百姓有利。"
申时行说:"如今冯保已去,你们该放手了。"
李植说:"你们怕什么?怕我们把张居正从坟墓里拉出来,鞭尸三百?我告诉你,我们就是要把张居正拉下马,他横行一世,活着时我们忍气吞声,死了我们跟他算总账。"
杨四知说:"张居正有罪,他有欺君大罪,擅权树党,满朝文武都是他的党羽,要清算他!"
张四维厉声喝道:"真的要清算吗?真要清算张居正,朝廷肯定受损失,万历一朝辛苦忙来的一点儿安定,怎么能维持下去?你们难道就不明白吗?"
杨四知说:"明白是明白,但正义与邪恶向来不同室,你们两个帮张居正作恶,肯定心虚,我们要清算张居正,不会带累你们的,放心吧,安心做你们的阁臣好了。"
申时行说:"不能这么干,只逞你们的匹夫之勇,会把大明朝带入死路的!"
李植喝吼:"危言耸听,你是危言耸听!你是张居正一党。我正告你,谁反对我们弹劾张居正,我们就弹劾他!首辅大人与内府也有勾结,当我们不知道吗?但我们可以放过你,你不是大邪大恶,大奸大雄,我们不对你下手,这是言路的仁慈。"
张四维还要说,申时行说:"首辅大人,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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