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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三部曲_任常【完结】(298)

  空地上,除刘家汽枪摊,*扫荡一尽的民间玩艺:耍猴的、捏面人的、吹糖人的、打三棒鼓的、驯白老鼠的、转糖的、卖打耍刀枪的等等江湖客,时时摆开场子寻生活。人们譬为汉口“小天桥”。

  因对着电影院,等候入场的观众往往打汽枪消磨时间。刘家的生意十分红火。观众入场后,光顾汽枪摊的多半是“游子哥儿”,三五成群,闲游浪荡,刁钻横蛮,逞勇斗狠的主儿。这种人最难侍候。稍不遂心,打人砸摊子,还要日日寻衅,闹得你做不成生意。应该说,这些小混混在立言看来,只算小菜一碟。手一挥能教他们人仰马翻。可是,他从小就帮父母卖大碗茶、卖瓜子,深知生活的艰辛。父母常说:“买卖低,买卖低”意即做买卖要抱小面,要吃饭只能多忍让。因而,每逢顾客挑剔讥剌,他还要陪小心、赔不是,笑着说好话。他又专门揣盒好烟,招待大顾客。让人家越玩越高兴,高兴得直往外掏钱也不在乎。自从立言照应摊档,刘家汽枪生意胜过所有同行。刘袁氏喜得连夸儿子:“你脾气改好了啊,做生意就得好脾气。和气生财嘛!”他听了只是苦笑。

  这天,摊上来了两位主顾。一位二十*岁,浓眉细眼,中等偏高个儿,穿着朴素,英气勃勃;一位络腮胡子大汉,三十出头,满脸横肉,戴付蛤蟆眼镜,镜片上贴着不干胶外国商标,穿着花港衫、浅蓝喇叭裤,拎台哇哇直叫的“三洋”。所谓“三洋”即收录机,因日本三洋公司产品最先打入武汉,江城百姓惯叫“三洋”。

  络腮胡子将三洋往枪架旁一放,端起汽枪磕碰枪架,直嚷:“上枪!上枪!”立言边掰枪上子弹,边陪笑提醒道:“轻点,莫把我吃饭家什弄坏了……”络腮胡子瞅他一眼:“弄坏老子赔!这破玩艺能值多少钱?小心踢倒老子三洋,你倒真赔不起了!”他的同伴催促道:“快打呀,憨砣!看看究竟谁的枪法好!”憨砣意即傻大个,多半是乳名,但江湖上有时也以诨名相称。憨砣瞟瞟坐在一旁给靶架压发令纸的刘袁氏,笑道:“马拐子,这是杆老枪,肯定不好玩!”当年,武汉游子哥称妇女为“枪”,“老枪”即老女人。“马拐子”觉得这般一语双关太缺德,瞧立言虎起脸,赶忙化解道:“快打呀,别耽搁老板生意嘛!”憨砣大约认为话语俏皮,又添一句:“这枪只怕有六七十年,太老了,简直没兴趣玩!”平素,顾客无论如何呵斥笑话,立言忍气吞声。今天憨砣一再侮谩老娘,终于忍不住开腔了:“这位朋友啊,要打就打,怎么这多废话哪?!”憨砣听了,冷冷地将立言上上下下审视半晌,仿佛掂量眼前这人经得起几拳几脚,质问道:“你怎样跟老子说话呐?找死?”说完,将上有子弹的汽枪指向立言。刘袁氏见人欺负儿子,急得直叫:“这是抖的什么狠呀?”就在这瞬间,立言侧身一让,将大汉端枪的右手往上一抬,子弹呼啸着钉在假三层墙面上了!大汉又想用枪托击打,却被牢牢抓住不能动弹。急切间,左手使招“泰山压顶”朝立言天灵盖劈下,不防,让立言捉了手腕轻轻一扭,跪倒在地。大汉恼羞成怒,手一松,想摔坏汽枪,又为立言接住放在地上。待大汉准备右手来个“海底捞月”,没抓住立言下身,自已反倒一扑绊倒“三洋”,幸亏立言忙里偷闲扶住,“三洋”完好无损……

  马拐子看了不禁称赞道:“好敏捷的身手!”围观的路人也拍着巴掌,齐声叫好。

  这时,有人分开围观群众跳上前,大声叫嚷:“哪个王八蛋敢来这里打码头、闹场子呐!”准备痛殴立言摁住的大汉。马拐子急忙上前拦阻道:“你不是立功拐子么?自已人!他是我的憨砣兄弟!”见立功怒目而视,赶紧自我介绍:“我是冬生师傅徒弟马小民呀,拐子,不认识了?”立功经他一提,瞄瞄,向哥哥挥手示意放了憨砣。

  与立功一番寒暄,互道契阔后,马小民拉住立言双手连声自责:“原来是冬生师傅的师父,失敬,失敬!”说时,认出立言就是武胜路轻取董南生的司徒的男朋友,又不免赞叹一番。瞟见憨砣讪讪站立一旁,呵斥道:“还不赶快向立言拐子和伯母赔礼!”憨砣一听,连声给立言道歉,又朝刘袁氏鞠个躬,左右开弓,连掴自家几耳光:“伯母,您家千万别见我这畜生的怪!”继而,又向老人吹开:“从今往后,我是您家三儿子。哪个敢闹场子,告诉一声,看我不剥了他的皮!”说着,掏出两张五十元面额钞票塞给老人:“今天营业额我认了。摊子收了吧,我要请立言、立功拐子喝酒!”言毕,不听刘袁氏推让谢绝,耍赖似地涎皮一笑,强行拉上刘氏兄弟走了。

  自此,马小民、憨砣时时带人光顾刘家生意,还帮立言守摊子,请立言喝酒作乐。虽然交上两位新朋友,不再寂寞。立言内心烦愁与日俱增。户口报上去几个月,全无消息。立功总安慰他,小蓉哥哥杜援朝已调来武汉任公安局副局长,绝对不成问题。立言却是户口一天未落,就一天难安心。寄往栗阳的几次申诉也杳无音信。孔子云:三十而立。自家年近不惑,还不知以后靠什么过日子!因此,举世欢庆的春节里,他毫无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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