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校长的身体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你你-你把话说清楚,温正到底怎么了?”
老鸦抹了把眼泪说:“昨天县衙门送来阵亡通知书,咱家大少爷在广西昆仑关战死了,惨,还不到三十岁呀!”
扑通、扑通,两声,温义和梅校长同时栽倒了。温义四肢僵硬,眼珠不转了,大哥怎么会死呢?他也太不小心了!梅校长纯粹是心疼女儿,他趴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的女儿,怎么等了个死鬼?命苦啊!你真命苦!……”
虎豹等人还算清醒,急忙把二人扶起来了。老鸦顺手把麻袋片也给温义披上了,温正没子女,戴孝的事只能弟弟代劳。温义心思恍惚,愣磕磕地问:“什么昆仑关?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鸦说:“好象在广西。二少爷,老爷两天水米没进,八个女人轮流看着梅小姐,就怕她寻短见。这关口你一定要挺住,上上下下的都看着你呢。”
温义不得不马上整理了情绪,尽量让自己稳定下来。梅校长突然跳了起来,翻身上马,口中叫道:“不行,我就这一个女儿,就这一个……”话音拖出长调,马已经飞出去了。
大家不敢耽搁,纷纷上了马,一溜烟地冲向马吉。
温家的庄园建在马吉之外的半山腰上,独立而威严,如今房子罩上了白纱,又多了一层诡异。
众人冲进温家庄园,客厅已经布置成灵堂了,温正的军官照装点在百花丛中,照片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奠字。一群仆人张皇地站在大门两侧,没人哭,也没人敢说话。
温家没女眷,温夫人去世多年,温帮主不缺女人也不愿意续弦。此时他端坐在灵堂门前的台阶上,视线之下是奔腾的怒江水,背后是白纱飘舞的灵堂。温帮主的心情正如这滔滔江水,咆哮无尽,愤怒不止。据说他在这里枯坐了两天,自从拿到阵亡通知书,他就一直这么坐着。灵堂是老鸦等人安排布置的,大家曾想给帮主铺块垫子,但谁也不敢开口。老鸦他们不敢走近,只得远远守着。后来他觉得有必要迎一迎二少爷,于是就去了关口。
温长生表面平静,但一刻也没有停止思考。他想不通,战争离云南远着呢,儿子又是高级军官了,高级军官为什么还要冲锋陷阵?他是厉害的角色,根本不相信,战争那东西胆敢自己找上门来。但如今阵亡通知书来了,战争似乎一下子就打到了温家帮门口。温帮主对两个儿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对于温义,他完全是溺爱,也没指望他能怎么样,由着他折腾。对于温正,他向来严厉而苛刻。大儿子是家族的希望,温家帮的将来担在温正的肩膀上,包括他弟弟温义的前途。这些年来他一心想把大儿子塑造铮铮铁汉,结果大儿子的确成汉子了,但这条汉子并不愿意为温家帮卖命。
灵堂里传出了女人的哭声,温家没有女人,肯定是梅兰。这孩子终于哭出来了,哭出来就好。想起梅兰,温帮主更难受了,怎么向这个孩子交代?人家苦等了十年,难道就是在等一张废纸吗?想来想去,温帮主觉得*和日本人完全是一丘之貉,都应该踹进怒江,让他们直接滚进大海。
马吉的正路上传来一阵喧嚣声,十几匹快马跑了过来。温长生没动声色,他估摸着,应该是温义回来了,梅校长也回来了。
马已经吐白沫了,几乎要摔倒了。梅校长从马上滚下来,三步两步地冲向山坡。温长生只得站起来迎接,梅校长揪着他的袖子道:“梅兰呢?”
温长生向灵堂看了一眼:“你快去劝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梅校长叹息一声,甩着手进了灵堂。随后温义也到了,他扑倒在父亲面前,痛哭失声地说:“爸,没准他们搞错了,我琢磨着我哥哥没死,他死不了。他们不是连尸首都没找到吗?要不,我去昆仑关看看。”
温长生突然爆怒起来,抬腿把小儿子踹翻了,骂道:“胡说八道,那是战场,你也想找死吗?”
温义依然不信:“我大哥是开坦克的,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
温长生无奈地将小儿子拉起来:“他们说,你大哥的坦克从悬崖上掉下去了,直接掉到江里了,炸了,那还能有个活吗?你,赶紧给你哥哥烧几张纸,今天晚上,你守灵堂。你得好好想一想,好好想。”
温义哽咽着点头,却不知道父亲希望自己想什么。此时灵堂中又冲出来一帮下人,他们七手八脚地为他戴上白帽子,穿上白裤子,不一会温义就变成了一副孝子装扮。
第八节
梅校长把女儿拉进后堂,估计是要说些开解的话。温义在老鸦的指点下,烧纸、焚香,又哇哇地大哭了一阵子。哭到中途,他忽然觉得照片上的温正活过来了,那模样正是得知弟弟用战车掩护烟土运输时的尴尬,温正瞪着他,一脸无可奈何,眉宇间还有几分委屈。温义忽然觉得有点可笑,大哥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连阵亡都亡得毫无情趣,他这辈子呀!
老鸦把温正的遗物都拿了过来,遗物里有两枚没有佩带过的青天白日勋章。据说温正在昆仑关不仅身先士卒,还曾指挥手下,打死了一个日军的少将旅团长呢,是国军的骄傲。温义抚摩着哥哥留下的东西,心里想;骄傲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如果你当初跟着我回温家帮,什么事都没有,大家一起做生意,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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