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深，温义的眼眶湿了，但也听出了问题的关键，试探着问：“晋绥军事观察团？中央军看上山西啦？阎老西能欢迎你们吗？”
温正摆着手：“这事阎老西说了不算，中央军必须要为进军山西做准备。将来一旦和日本人动手，敌人从山西可直下西安，整个中原都危险，太危险了！”
温义吃惊地问：“蒋光头真要和日本人动手？外面都说他是不抵抗。”
温正一拍桌子，厉声道：“胡说，什么光头？那是校长，一国之元首，说话放尊重些。”温义吓得吐了下舌头。他早听说过，黄埔学生对蒋介石敬若神明，但没想到大哥也是如此。温正瞪了他一眼，缓了口气道：“不要听信谣言，谁说蒋校长不抗日？那是小人污蔑。校长早已断定，与日本人这一仗早晚要打。”
温义说：“918为什么不打？”
温正叹息道：“实力不济，内部有败类，内忧外患！所以这场战争要尽量拖延，我们必须积蓄力量。另外内部的事一定要处理干净。你是不知道，如果918开战，我们的军需储备连三个月都支撑不下去。哎！内耗，咱们国家让一些喜欢打内战败类耗光了。”
“你们去山西是探路？”温义问。
温正点着头说：“是啊，战略计划已经制定了，要让日本人付出高昂代价，拖住他们。一旦国际局势有变，咱们中国没准就翻身了。”
温义哈哈笑起来：“反正我不信小鬼子能打到云南去。真打起来咱们回老家。”
温正瞪了他一眼，没言语。老鸦进来了，鞠躬道：“大少爷好。二少爷，明天东洋人的东西还准备吗？”
温义说：“明天我送大哥上车，你到仙鹤楼等他。”
老鸦点着头下去了。温正有所警觉：“你和日本人有来往？”温义嘻嘻哈哈地把津井的事说了，温正怒道：“你敢教日本人抽大烟，你太不象话了！”
温义觉得大哥不可理喻，不耐烦地说：“怎么啦？我又没教他什么好事。我倒要看看，日本人的高贵血统值几个钱。”
一龙生九子，各个不一样。温正知道这个弟弟从小就一脑子歪主意，如今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正形？温正有心思教训教训他，但琢磨着反正对方是日本人，多少有了些要看热闹的心理。再说，兄弟俩几年没见，不好为这事伤了和气。
当天兄弟俩一直谈到深夜，温正满嘴是战争的话题，到后来温义困得不行了。
津井如约赶到仙鹤楼，老鸦在门口点头哈腰地等他呢。他以为温义先进去了，老鸦却告诉他：“我们家二少爷送大少爷去了，今天小老儿伺候您吧。”
津井有点不高兴，温义这小子不会是太怠慢自己吧？昨天他平生第一次抽大烟，一夜都没睡好，惟恐烟魔会从床底下钻出来。早晨醒来，一切照旧，津井正雄特地围着莲花池跑了一圈，一点反应都没有。跑完步，津井正雄浑身都在冷笑，烟土远不如传说中的可怕。不少中国人居然被大烟害得家破人亡，低等动物的低等作为啊！
老鸦把客人带进雅间，今天房间与众不。，门外挂着凌云阁的牌匾，门内装修豪华，靠窗的墙边多出了副仿紫檀的红木罗汉床。罗汉床的三侧床沿上雕着八仙过海图，床面上铺着毛茸茸暖洋洋的鹿皮。这样房间怎么看怎么舒坦，进了门就想躺着了。日本人喜欢素雅的装饰，这样的房间雍容华贵，一时间津井有些难以适应。他甚至不明白那个罗汉床有何用处，饭店里为什么要配备床呢？
罗汉床中间立着小方桌，人可以躺在两侧。老鸦端着烟具翻身上床，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家伙全部摆上了。然后他跳了下来，卑微地说：“先生，先抽烟还是先吃饭。”
津井是不知道，中国象样的大饭馆里都是备着吸烟室的，费用很高。他向桌上一看，今天的烟具也有变化，大烟枪是玉秆翡翠嘴的，比昨天的那只更显华丽。小桌上还多了个烟盘子，黑黢黢的，质地颇是沉重。
老鸦指着烟盘说：“先生，烟盘子是紫檀木的，也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您看看，这上面还刻着梅兰竹菊呢，二公子说，你们日本人喜欢这个。”
“哼哼，抽大烟还要抽出品位！”津井正雄哼了一声。
津井正雄希望这个仪式马上结束，没吃饭便歪到了罗汉床上。老鸦给他烤了一个烟泡，津井满脸鄙夷地抽了。老鸦满脸期待地盯着他，津井坐起来，拍着胸口说：“告诉你们家主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们日本人来中国都是备了戒刀的，什么大烟小烟的，一律割除。”
实际上老鸦不知道他说什么呢，但他依然卑微地立着耳朵，一副奴才状。
第六节
温正买的是头等票，月台上比较清净。他把弟弟拉到车厢边，苦口婆心地叮嘱一番：毕了业干脆到滇军谋个差事，离家近些，照应起来方便，上战场的可能性不大。温义嘴里应承，心下却不以为然，滇军是什么货色？温家人伺候龙云？简直是跌了身份了。实际上温长生顶瞧不起龙云了，堂堂的省主席也在倒卖大烟，这是与自己的老百姓争财路，顶顶无耻了！
火车放了几个屁，温正的身子上了车，眼睛依然在弟弟身上。“忠孝不能两全，真打过来，家里的事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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