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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些淮西大臣则恨刘德饶舌,把皇帝卑贱时的那些不光彩的作为也抖落出来,非但有损皇帝尊严,也有减他们这些大臣的威风,他们恨不得皇帝将刘德下到拔舌地狱。 而那些非淮西的熊罴鹓鹭,则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很自然地将朱元璋和汉高祖比较起来。这两人老家都是沛县人,这两人又同样全靠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由平民而天子的。汉高祖微贱时的作为,既可谓粗豪,又可谓佻达,还兼有无赖气息。而朱元璋少时又是如何呢?是否与汉高祖有相似之处,他们很想刘德说得更多更详细,因为这种事,平时是绝没人提及也绝无人好打听的。
而对于刘德,最重要的则是皇帝的态度,他见朱元璋没制止他讲下去的意思,见徐达等老乡流露出担心的神情,心中暗道:放心吧,老汉不会那么蠢,不会以舌贾祸的。他于是继续叙述“牛钻土”的故事:
“小老儿自然不相信牛犊会钻进土里去,心里想,准是他们贪玩,把牛犊鼓捣死了
,才用这法子骗我。我决定去地里看看,抓住破绽好好痛责他们。万岁爷呀,并非小老儿心忍,耕牛乃庄稼人性命,失了牛犊,不由小老儿不焦急气愤!跑到山沟里,果见一根牛尾巴插在土中,小老儿仔细看了看四周,见土块里还有点点血痕,空气中闻到丝丝肉香,小老儿猜出是吃他们杀吃了,便抓住年纪最小的张小舍(张龙)喝问道:‘你们如何把牛儿杀吃了,却来骗我?’尽管张小舍还是坚持说牛犊钻了土,可脸上有惊慌之色。小老儿心想,待我把牛尾巴拔出土外,看你们还如何强嘴!小老儿跑上去抓住牛尾,尽力一拔。噫,你们猜拔出什么来了?”
说到这里,刘德卖关子似的打住了,非淮籍的文武大臣个个竖起了耳朵,唯恐漏掉最精彩的细节;淮西伙伴,个个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里,唯恐刘德说出拔出牛尾后将朱元璋痛打一顿的真情;就是朱元璋,心头也有些发虚了,害怕刘德不知为尊者讳,说出那些使他有丢面子的无赖行为,便死死地盯住了刘德,目光中传递着一种警告和
暗示。
刘德却显得很轻松自若。他胸有成竹。他早就听说皇帝要衣锦还乡,预见到皇帝有可能铭记旧恨,因而早就编织好了一个个可以取悦当年童工而今皇上的故事来。适才丞相的叮嘱和与朱元璋的对话,已使他深深看透了皇帝的虚荣心理,把握住了这根能制服皇帝的牛鼻绳,他因而不慌不忙地继续讲他的神话: “小老儿刚抓住牛尾这么一用力,地里深处便传出了‘哞哞’的牛叫声。小老儿吓了一跳,放了牛尾巴,牛叫声也就没有了。小老儿以为是小舍们在学牛叫诓我,可他们都很惊疑地说,那牛叫声是从地里发出来的。小老儿哪肯信!
又去拉那牛尾,地里果然又传出牛叫声。小老儿万分惊疑,心里不服,抓住牛尾拉个不停,地里就不停地发出牛的叫声。小老儿见小将军们也惊疑不已,便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才说,实是将牛杀来吃了,将牛尾栽在土里,万岁爷叮嘱地龙脉神说:‘等到有人拉牛尾时,汝就学牛叫!’地龙脉神竟然俯首听命了。小老儿见地龙
脉神也听万岁爷的,也才不敢再加追究。”
听到这里,朱元璋脸上露出喜色,他的淮西伙伴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佩服刘德的机敏,竟能捏造出谁也没听说过的“地龙脉神”这样一个神道来;非淮籍大臣则信以为真,心里对朱元璋更加敬畏。 刘德见自己编造的神话征服了所有的听众,十分振奋,继续编造道:
“小老儿放过了这事,地龙脉神却不放过小老儿,当晚,一个自称是地龙脉神的金甲大神闯进了小老儿的梦中,喝斥小老儿道:‘汝知否,汝家的小牛童乃天上的白虎星下界,前日放猪打死一虎,已是征兆,汝为何不仅不悟,不加供奉不说,反而为难白虎星?今日他们吃了你的牛,乃是因为饥饿缘故,全是你家供养不周之过,汝不仅不自责,反而责打白虎星,犯了天条,本当死罪,念你平素老实谨厚,日后还将供奉白虎星,故饶你不死,罚你右手腕痛三年,以示儆尤!’第二天,小老儿的右手腕果然无故疼痛起来,整整三年才愈。”
说罢这个神话
,他随即匍匐在地,向朱元璋叩头不止,口中说道:
“小民刘德,有眼无珠,不识圣人真面目,在圣人微贱时多有得罪圣人处,小民罪该万死,今日来向万岁爷领罪!” 朱元璋此时已是龙颜大悦,早抛掉了处罚刘德的夙念,决定对他示以恩译,以报偿他对天子的神化,便道:
“当年韩信曾受胯下之辱,富贵后非但未杀辱他的人,反而委以官爵,用为校尉。刘德你当年虽有对不住朕处,但罪不及辱淮阴侯者,朕的度量也当大似淮阴。朕今赐你绯衣、良田千亩、住宅一区。”
刘德见反祸为福,喜出望外,忙磕头拜谢,连呼万岁。
群臣见朱元璋高兴,也都兴奋起来,纷纷恭维朱元璋容天之量。
独有夏江侯周德兴,也是朱元璋的同乡,并参与过杀牛一案,少时也是刘德家的童工,受过刘德凌辱,他虽未安惩罚刘德之心,对他受重赐重赏却是不乐,见刘德十分得意,更是看不顺眼,当下嘲笑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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