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而易见的挖苦与诡辩,使本来想为郭忭说情的大臣们把话从舌尖压了回去,使本来不想发言的大臣们更是噤若寒蝉了。殿上一时异常沉寂,只听得人们的呼喘之声。 朱元璋明白这种沉默的含义。他也不再说话,只低头翻阅几件奏章,静等敢跳出来的呆鸟。
御甥李文忠出班发话了:
“臣听说当顺臣易,当直臣难,当诤臣更难,皆因顺言易得君欢,直言易动君怒,诤言更若逆披龙鳞。而为明君,非但不罪直言,更能包容诤言,则天下毫末之事,亦可免于失察。今丞相所言,为皇家千古之事,设有私心,岂敢言哉?望陛下不以言罪人,使臣下敢议天下之得失,以补千虑一失之罅。”
朱元璋微微冷笑:“古训自是不错。朕又听说,主上不明,方有诤臣;主上若明,则臣下领旨而已。朕处事多有不明,方有保儿你这样的直臣、诤臣啊!”
皇帝这话,比痛骂还具有更大的火气与压力,就连皇甥也不得不跪倒丹墀,叩头请罪。
冯胜见朱元璋将大
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如玩弄婴儿,心中叹了口气,目示徐达、李善长诸文武,要求他们援应,便出班跪下奏道:
“君主圣明,方能席卷六合,削平群雄;臣下忠直,方能随圣上横吞八荒,所向披靡。君与臣,若头脑之与四肢也,有主有从,四肢必听令于头脑,头脑亦靠四肢之维护。 头脑聪敏则手足灵便矣。今曹国公与丞相皆臣中豪雄,敢与陛下争辩得失,此乃陛下睿智之流被,禀性之诞育,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也,微臣实为国家兴盛之兆,诚可嘉可贺也。”
李善长、徐达等文武大臣纷纷出班,齐声奏道:
“有臣敢言若此,功在陛下,利在社稷,臣等向陛下道喜了!”
朱元璋听了心中舒服,便自找台阶下,让胡惟庸、李文忠起来归班,然后发落郭忭:
“郭忭在表文中侈谈什么藩国之祸,竟似诅咒,本不当宽贷,今念你年幼无知,更念群臣为你说情,饶你不死,罚去凤阳力田输作,以观后来。”
当下即有太监上来,脱去郭忭的官服,
交亲军都尉府的校尉押往凤阳,不准在京城逗留。
朱元璋又向群臣宣布了三件事:第一件,以后政事,先禀皇太子裁决,然后奏闻;第二件,臣民言事者,实封达于御前,中书省不得开拆;第三件,郭忭之妻贬为官奴,交亲军都尉府发卖。 群臣见郭忭已免去死罪,丞相与曹国公无事,心中方松了口气,谁还愿为一个女人再费口舌冒风险呢?有几个原曾想娶秀梅给儿子作为偏房的,心中又萌动了这念头,想赶快回家给儿子说知此事,巴不得立即散朝。
又议论了其他一些国事,朱元璋便叫散朝,然后把毛骧、张焕叫了进来,叮嘱道:
“郭忭之妻,只准卖给丞相之三公子为妾,不准卖给他人!家产先行查封,日后再说。”
毛骧、张焕自然不明白这样做的原因,也不敢问,只得带人前去执行。
于是,秀梅由胡丞相的三公子胡琏买去做妾,但秀梅矢志不改对郭忭的忠贞,暗中说服了胡琏,明为夫妻,实为兄妹,待郭忭挣扎得回来,胡琏便以赠送的名
义,让她与郭忭团圆。这种安排,不仅瞒过了胡惟庸,还瞒过了郭忭,郭忭却真以为胡府落井下石,故而深恨胡惟庸父子。
不觉到了洪武十一年春二月,北边送来谍报,道是元顺帝的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去世,其子脱古思帖木儿继立。胡惟庸立即去见朱元璋,建议遣使吊问,和解两朝关系,保证边境的安宁。谁知朱元璋意在彻底消灭北元,夺回传国玉玺,一劳永逸地解决边患,断然拒绝了胡惟庸的建议。胡惟庸据理力争,说历史上各朝虽死伤不少士马,耗费了大量钱财,却没有任何一朝能将北方的边患彻底解决,惟有睦邻相处,方为长策。但朱元璋却认为北元新君嗣立,经验不多,军心未稳,正是剿灭他们的大好时机,若与之和睦相处,只是让他们势力坐大,一旦元气恢复,便将南犯,酿成更大更长期的祸患,坚决反对遣使吊问。胡惟庸怏怏不悦地回到相府,把与皇帝的争论告诉了三儿子胡琏并心腹纪达、丁斌及封绩等人。众人都以为和解是上策长策,很为遗憾皇帝的不听良谋。
胡琏却知父亲主和另有两种不便出口的动机:其一是自己的元配好不容易怀了孕,父亲不希望在长孙降生之年大动干戈,流血死人;其二便是父亲欲不战而胜,收解决边患的不世之功。他扫了几个幕僚一眼,叹道:
“千载良机,稍纵即逝。诸位先生有何良策,可建此不世之功?” “纪兄足智多谋,有何高见?”丁斌其实已想着了一条主意,不过他不想贸然说,故尔询问纪达。
纪达笑道:“丁兄一定有了主意。小可倒有一策,不过得冒风险,成功之前,须严守机密。”
“请说来听听。这里没不可靠之人。”胡惟庸朝纪达一拱手。他征求部属的建议时都极为恭肃。
“小可以为,丞相可以中书省名义派出使臣。”纪达见胡惟庸满脸惊疑,忙补充道,“这事固然要冒些风险。一旦成功,不仅无过,反是莫大之功了;万一不成,悄悄回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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