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某交保候传?”
“不必!这就结案了。”
这是结的什么案?不明不白就把一个逃人的窝家,当堂开释,看他将来有得麻烦!
张桂文在心中冷笑,格外用心,要看汤斌对案中另外几名人犯,如何发落?
“钱乡约,你总听见何老大的话了,饰词诬指,该当何罪?你自己说。”
钱乡约哪能说什么,只是磕头说:“大人开恩!”
“我问你,你可肯悔改?”
“小人再也不敢了。”
“只要你肯悔过,我就给你自新的机会,判你杖责一百,伽号三月,暂且寄下;倘
或你不肯改过,将来两罪并发,先革你的差,再补今天的刑罚,最后再定别的罪。”
“是,是,小人一定改过。”钱乡约喜出望外,激起向善之心,“小人若再犯错,
情愿死在大人笔下。”
听见这话,汤斌自然安慰,因而对何小二也网开一面,“你要想法子找到你兄弟,”
他对何老大说,“叫他出来投案。本道治民,重感化不重刑罚,只要他能洗心革面,我
一定饶他。倘或执迷不悟,一旦被捕,我就不能不依律例办理,叫他休得自误。”
这一桩可以叫人破家丧命的“逃人”大案,汤斌就如此作了了断,看案的老百姓,
自然觉得这位青天大人,仁厚过人;但也有人批评汤斌根本不懂律例,是非不分,惩罚
不明,太便宜了恶人。
“糊涂官结的糊涂案。”仲传武冷笑着对他的同事说,“我就在这一案上要他的好
看!”
仲传武想了极恶毒的一计,但尚未来得及施展,汤斌已经得到马呈祥的密函指点,
特地把所有的书办都召集起来,有所训诫。
“莫武成一案,似乎结得太容易;对何小二、钱乡约,我似乎显得姑息。你们可是
这样的想法?”
“不敢!”仲传武答道:“大人饱读诗书,小人等岂敢妄测高深!”
“话不是这么说,”汤斌指着胸说,“一个人立身处世,全在方寸之间,要有主宰;
凡事不肯用心,如何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敷衍长官的面子,大家都唯唯称是。
“我以前说过,当官治民,我重教化,不重刑罚。”汤斌说到这里,突然一转,
“我且问你们,你们知道不知道,莫武成一案,我为何不愿深究?钱乡约、何小二应得
之罪甚重,我为何姑息?”
仲传武听这话有深意,而且问到这点,见得汤斌不是“湖涂官”;然则,有意宽纵,
是不是放交情呢?俗语道得好,“行得春风有夏雨”,如果汤斌清廉其名,表里不符,
不要钱只是“不要小的要大的,不要明的要暗的”,说这话的意思是,已行春风,思得
夏雨,那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件传武踏上两步,陪着笑说:“大人有话,尽管吩咐。”
看他那诡秘卑谄的神情,汤斌恍然大悟,此辈错会了意思;与今天召集他们来谈话
的原意,恰好相反。这就太糟糕了!
因此,他把脸色沉了下来,“我的为人,你们自然不能深知,也无法深问,只向场
本去打听好了。你们如果错看了我,便是自逢其祸!”汤斌停了一下又说:“莫武成一
案,我不愿深究,是给你们一条自新之路。一深究,你们之中必定有人首级不保。不教
而诛,我所不忍,亦非与人为善之道。从今天起,你们要好好想一想,流寇的惨无人道,
都是你们所亲见的,老百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才有苏息的机会,你
们本乡本土的人,还不能体恤乡里,而要作威作福,试问天良何在?”
这几句话,击中了人心深处!书办只是相沿已久的不良制度,有时逼得他们不能不
舞文弄墨,无弊生弊,论起本心,毕竟有天良未泯的,想起自己亲友受流寇茶毒,大军
骚扰,辗转沟壑,哀呼求死的惨状,不由得满脸惭愧地把头低了下去。
但是“恶性重大”的“文武两判官”,却是无动于衷,看到有些同事的神色,暗暗
叫声“不好”,这样下去,尽为汤斌所用,“做事”就不方便了!这非得想办法阻止不
可。
“最后我还有句话,”汤斌看着张桂文,意味深长地问:“莫武成的刑伤,不会变
重,以致死在监中吧!”
这一点,张桂文和仲传武,都暗吃一惊,仲传武所说的,“就在这件案子上,要他
的好看”,就是准备把莫武成整死了,报个刑伤毕命,这样汤斌就会担个极大的处分,
重则革职,轻则降官,总而言之,潼关道是干不成了。
不想汤斌受了马呈祥的指点,已有防备。张桂文看这样子,此计不成,自己知趣为
妙,于是担保不会有此情事,否则任凭治罪。
“好!”汤斌点点头,“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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