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另适他人,心如枯井,执手相见,竟无语凝噎。恰似那秦淮河畔李香君,一抹碧血扇底抛,空留一曲低唱传今朝:
“渔樵同话旧繁华,短梦寥寥记不差;曾恨红笺啣燕子,偏怜素扇染桃花。”
“笙歌西第留何客?烟雨南朝换几家?传得伤心临去语,年年寒食哭天涯。”
“玉秀,你怎么哭了?”陈定剑的一句问候,将顾玉秀从刚才的恍惚中牵回来。
定定神,她又看清了他风度可人的脸,依旧是一派高远超脱的负疚神态。
她与他在傍晚的薄暗中比肩并立,凝望窗外灯影桨声中的秦淮河。河中的每条船上都亮起两盏明角灯,一来一往,映在河里,上下明亮。又与酒楼茶社的灯光,交相辉映,形成一片灯网,将人和心都兜在灯火的甜蜜中。
顾玉秀半晌才说:“感谢对我的信任,还来践约。”
陈定剑心想,为什么不邀我去秦淮河划船呢?如果邀请,我哪怕冒着枪林弹雨,也和你去荡桨唱曲,欸乃相和。
她依旧说得很死板:“这是五万块庄票,聊表一片寸心。”她很吝啬,不说是对他表寸心,还是对革命党表寸心。
陈定剑接过庄紧,心想,为什么不是把她的玉体重新交到他的怀里,那他就抛下一切,和她远遁海外?
她狠着心肠说:“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哭了?因为我想起了我的护卫刘得胜,他为了让我顺利地将庄票交给你,他被切断了一根小牳指。”
陈定剑记起那个辫子军的哨官,仗义直率,就说:“在湖南的时候,他救过五爷,没想到今天他又帮了我,我欠他一个人情。”
她说:“你终于明白了,出身卑微的人并不一定比贵胄底贱。”
他不知道她指的是刘得胜,还是她自己。
转身,她走了,跟来的时候一样轻移莲步,如果地上有灯光,一定会看见她足●莲花。
他想。
5
当顾玉秀去奇芳阁见陈定剑的时候,阿花已经正快地杀好了一只小母鸡,切了一半熬汤,另一半爆炒了一盘薑丝鸡,再拎了一壶洋河曲酒送到刘得胜的房间。
刘得胜正倚靠在窗门旁边凝视着庭院里一株盛开的腊梅出神。
顾玉秀去见她的心上人陈定剑,他为她欣慰。从他在上海会乐里替她当保镖,他就亲眼目睹了她和陈定剑若即若离的情爱。陈定剑是感情小河中的一朵忧伤的落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以至她负怨嫁给张勋,而张勋又将束之高阁,她从一朵落成又变成一只断线的风筝,在情天中飘荡。因此他同情她,怜爱她,想成全她,所以今天他愿意为她断指。
断指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淤血染脏了纱布,如同他凌乱的心情。
不知什么时候,阿花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了,一见他出神的模样,就知道他的思想之鸟栖落在那一个枝头上了。
阿花故意要把这只思想之鸟惊飞了,怜惜地说:“刘哥,我已经炒了一盘薑丝鸡给你滋补身子,趁热吃了吧?还有一半,我加了人参熬汤,留着晚上给你吃。”说着摆开了酒杯和筷子。
刘得胜不得不坐下来。阿花将筷子塞在他的手里,逼道:“尝尝看。”
刘得胜不动筷子。阿花用筷子挾起一块鸡肉径他的嘴中塞,刘得胜拗不过她,只好嚼起鸡肉。
“怎么样?”阿花歪着头看着他吃。
“香,好香!”刘得胜由衷地说,自己又挾了一块往嘴中送。
阿花替他斟了一杯酒,说:“就一口酒,对伤口有好处。”
刘得胜情不自禁地呷了一口酒,说:“酒也香!”
阿花见他的思绪小河分了岔,开始流到自己的怀里,就说:“刘哥,你每天吃我煮的酒菜,为什么都不正眼瞧我一眼?”
刘得胜掩饰地说:“瞧了,怎么没瞧?连厨房里的小猫我都瞧了,怎么还不瞧你一个活人?”
阿花挑逗地说:“现在好好看着我,才算数。”
“好好,我瞧,我瞧还不行吗?”刘得胜抬眼看着她。她好象味道鲜美一掐就流汁的水果,脸颊上浮动着两朵酒窝,一双挑逗的大眼和肉感的双唇,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连忙低下头喝酒吃肉。
阿花说:“刘哥,你知道这时候顾姑娘在看谁吗?”
刘得胜明知不答。
阿花说:“她在看那个海军军官!”
刘得胜的心鼓被她的话震了一下。
阿花说:“顾姑娘不会正眼看你的,你正眼看的人是我,阿花!明白吗?”
一句话戳到刘得胜的痛处,他放下了杯筷。
阿花说:“你看看我呀,我有什么不好?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两只奶子鼓鼓,正等着你来吮吸哩!”
说着,她用力扯开棉袄,攫开红肚兜,跳出一对小白兔似的奶子,冲着刘得胜挑衅。
刘得胜惊讶地看着她的在寒气中敞开的胸怀,热血冲上他的脑门,直想一头扎进去,但是窗外的那一株腊梅上的两朵花苞象一对顾玉秀的眼睛在看着他,他连忙转过眼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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