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剑抑不住兴奋地解释道:“他俩在弈棋,我插不上手。娘,孩儿要向您介绍这位顾玉秀姑娘。”
顾玉秀乖巧地道个万福,轻启秀口,道:“奴家拜见夫人。”
任月娟连忙搀起顾玉秀,热络地说:“姑娘请起。”说着脱下手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就往顾玉秀的玉手上套,“这是奴家的见面礼,姑娘请笑纳。”
顾玉秀不解,问道:“夫人为什么一见面就赠给厚礼?”
任月娟莞而一笑,说:“知子莫若母。定剑从未向奴家引见过一位姑娘,一旦引见,必定是他喜欢的佳丽,奴家自当高看。”
陈定剑喜出望外,说:“玉秀,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我娘知书达礼,善解人意。”
顾玉秀这才放下杌陧的心,说:“夫人如此开通,玉秀再施一拜!”顾玉秀起初担心因为自己是夷场名妓,与陈定剑的结局是酣然一梦,但又有心与陈定剑结为连理,在他一再的鼓动下,今日才乘着祭祖的大喜日子斗胆上陈家投石问路。
陈定剑说:“娘,顾姑娘是孩儿在上海认识的红粉知己,自此认定她可以成为孩儿的同命鸳鸯。”
任月娟含而不露,说:“为娘与顾姑娘一见如故,相信可以推心置腹,你就放心,不会委屈了顾姑娘。”
陈定剑不谙究里,欢天喜地地说:“多谢娘亲。”
这时候小妹陈定琴跑来,说:“二哥,觉民哥和尹民哥来了,在书房等你哩!”
陈定剑一听是同窗林觉民和林尹民来,对任月娟叮咛道:“顾姑娘就交给娘招呼了,孩儿去去就来。”说着跟着陈定琴风也似地跑走了。
任月娟抑不住怜爱,情不自禁地说:“从小就这个脾气,见好朋友来了就疯,老了也不改不了。”
顾玉秀说:“看来夫人,很疼爱定剑。”
任月娟说:“可不是,定剑留洋读海军,如今又在萨统制身边当差,是海军中的正溯,三个兄弟中就数他最有出息。”
顾玉秀由衷地说:“奴家看中他的也是这点。”
任月娟说:“那就好,咱们有共同的话语了。来,到小花园走走。”
陈家的小花园在厢房的旁边,有一道瓶型门洞进入,瓶型门取“平”安的意思,任月娟知道,带顾玉秀走进之后,却将有一番不平安的话要交谈。
花园不大,却浓荫覆盖,滴翠的肥叶下有石桌石椅,供任月娟和顾玉秀坐下。任月娟说:“这里是定剑小时候最爱来读书的地方,可惜他没读几年就上海军学校去了,回想起来,这里好象还回响着他的读书声。”
顾玉秀问:“定剑的故事一定不少吧?”
任月娟说:“海军嘛,走南闯北,别说当海军的男人有故事,连海军的女人都有不少故事哩!”她说着有意地撩深了。
“连女人也有故事?一定很精彩,可以说一个给我听听吗?”顾玉秀不知不觉地被任月娟带进了一个伦理的迷宫,开始走向万劫不复的彼岸。
“那是中国跟法国在马江发生海战的前夕,一个出身水师的旗人姑娘春喜去兵船上给阿玛送点心,恰巧在码头上碰到一位从京城来见习的旗人海军军官,因为是他乡遇同乡,同操一口满语,两人就一见钟情了……”任月娟开始说起她自己与代春的那一段绞肠沥血的往事,不是为了重温鸳梦,而是为了说古喻今,以已度人,含沙射影的劝阻顾玉秀离开自己的二儿子。
顾玉秀好象坐上了任月娟为她解开缆绳的舢板,漂进了生歌哭死的情爱漩涡,她忘了把舵,也无法掌舵,一任舢板冲向汪流中的那块道德礁石,轰地一声,连人带舢板撞得粉碎。
小花园里静得连一片树叶落下来,也听得见。任月娟讲完为了让心爱的人选择海军而毅然离开代春,纵身跳进大海之后,她仿佛又死了一次。她坐在石椅上,置身于新鲜空灵的意境里,似乎与石椅联成一片,也僵住了。
当然,任月娟在故事中没有讲明她和代春的真名,不过聪明的顾玉秀明白她在讲她苦难的历程,寂然半晌,才问道:“夫人,您也要奴家离开定剑吗?”
任月娟说:“奴家丝毫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谁叫你不经意爱上海军,爱上海军是很苦涩的。”
顾玉秀问:“为什么?”
任月娟说:“因为海水是苦涩的,所以海军的爱情注定也是苦涩的。”
顾玉秀又问:“奴家再问一句,春喜爱过的那个满人海军军官,如今怎么样了?”
任月娟直抒胸臆地说:“他本是磐磐大才,深受圣恩眷顾,正在海军界大展宏图。”
顾玉秀轻喟了一声,说:“春喜的苦没有白受。”然后起身,脸上漾起感情弥笃的神采,“夫人,您说的故事,奴家明白了。奴家马上就走,回上海去,从此再也不会见定剑了。”说完了脱下刚才任月娟给的手镯放在石桌上。
任月娟急阻道:“手镯一定收下。”
顾玉秀掠过凄美的一笑,说:“手镯如果收下,奴家断不了情,死不了心!夫人,就此别过!”顾玉秀的话音中透出一种妓家的豪宕,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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