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郑成功坚决地道，“从来父教子以忠，没有听说教儿子做贰臣的。父亲大人今天不肯听从儿子劝告，他日倘若有什么不测，儿子一定身披缟素，为父亲报仇！也算是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请父亲放心前去就是！”
“唉，看来我当时真不该送你去南京读书啊！……”郑芝龙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对身后的郑鸿逵说道：“他日为清之大患者，必此子也！”
又对郑成功嘱咐道：“人各有志，你已经长大了，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你母亲就拜托你照顾了。还有，兄弟们当中，有不愿意跟随我去的，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照顾他们！”
他最后看了看田川氏，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儿子，然后，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大踏步走了出去。郑成功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田川氏嘴唇动了动，然而也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她只是无限怜惜地，留恋地，看着丈夫。虽然丈夫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但丈夫是了解她的，知道她一定会选择留在儿子身边。丈夫什么都没有说，他有自己的选择和想法。无所谓对错，她想，在她眼中，儿子和丈夫不过两种不同的男人而已。每个男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情，也都走在各自选择的命运旅途上。一切都因人而定，她从来不去干涉这一切。只是，她用力地看着，力图将丈夫的影子，永久地留在自己的印象里。因为，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丈夫郑芝龙，这个她恨过也深爱过的男人，将一去不返，永远在她的生命中失去……
第25章
失降清郑芝龙被缚痛丧母国姓爷誓师
夜，漆黑如墨。
大地一片寂静。在满清的福州大营中，却是一片喧哗。就在不久前，这里还是隆武皇帝的皇宫。现在，却已经成为了满清贝勒博洛的中军帐。
博洛，乃是努尔哈赤第三子阿巴泰的儿子。曾经跟随父亲南征北战，也曾经在松山之战中，大败洪承畴，战功赫赫。这次，多铎、阿济格回师，他被封为征南大将军，一鼓作气，荡平了隆武政权。
而他又是个足智多谋的。比起两个叔叔来，他更知道如何笼络和收买汉人。对于郑芝龙，他采取的策略是围而不攻，许以高官厚禄，诱其来降。
这不，不费一兵一卒，大军长驱直入，顺利通过二百里无人防守的仙霞岭，来到了福州。
福州无险可守。隆武皇帝孤家寡人，根本无力抵抗，束手被满清俘虏。郑芝龙也放弃十数万人的抵抗力量，只带五百甲士，二百九十名将领，和弟弟郑鸿逵，以及几个年幼的儿子郑世恩、郑世荫、郑世袭等，都是前妻颜氏所生，来向博洛投降。
路上，郑鸿逵还在提醒郑芝龙，说道：“大哥，我一直在想，侄儿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我们其实并不一定非投降满清不可。闽粤之地，不是北方，可以任意驰驱。若凭高恃险，设伏以御，满骑虽有百万，只怕也难飞过。然后，大哥再收拾人心，以固其本。大开海道，兴贩各港，以足其饷；选将练兵，以实其力；号召天下，进取不难矣！即使已经失去隆武皇帝这枚棋子，大哥也照样可以纵横天下。又为什么非要依靠满清，仰人鼻息？”
“我不是说过了么？”郑芝龙却不以为然地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半个中国都被满清占领，区区一个福建，如何能够守得住？况且，你也知道，当年大哥是如何从海盗而成为明朝海防大将的。今满清招我重我，必然以厚礼待我。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保全实力。非要与满人争锋，胜负实难预料。一旦失利，摇尾乞怜，那时追悔莫及。二弟，你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我身边，应该了解我在想什么。”
“可我还是想不通——”郑鸿逵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和大哥一样，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我也知道，人生天地间，不过如朝露，本来没有多大的意义。如果能够有机会，建功立业，垂名后世，实在可遇而不可求。大哥值此国难之际，位极人臣，带甲十万，舳舻塞海，粮饷充足，如果号召天下，豪杰之士自当响应，又何必委身于人？”
“你哪里知道——”郑芝龙耐心地劝他说，“你所说的，不过是眼前之事，却没有考虑到长远之计。现在的情势，十分天下，清朝已经有其。我等振一旅而敌天下兵，这不是自不量力，又是什么？现在，满清害怕我们，乘其招降，全军归诚，择主而事。则不但实力未损，反而可以增加军马粮草。他们的诚意，你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所到之处，满清都派大员迎接，恭恭敬敬。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和怀疑的！”
郑鸿逵忧心忡忡，还要说什么，已经被郑芝龙打断了：“好了，我不是已经听从你的建议，带上了这五百甲士么？这些人，全部都交给你指挥就是。一旦有变，你先率领兄弟们，将博洛贝勒拿下。投鼠忌器，相信他们也不会把咱们怎样。”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军营。大军在外面驻扎，只有郑氏兄弟，郑芝龙的几个儿子，带甲兵士，进到营中。而甲士和郑鸿逵等又留在门口，郑芝龙率领几个儿子进见博洛。
“大人——”一进营中，郑芝龙立即跪在地上，道，“小人归降来迟，请大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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