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政委走后,陈小炮不平地说:“你看我爸爸这个人,真是个糯米团团长,帮他做了事,他还规定你不准再做,胆小得要命,深怕被耗子咬了耳朵。别听他的,以后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文工团跳舞你还得去,如果突然不去了,他们会怀疑的,再有什么事儿就不好办了。”
陈政委意外地获知了彭司令员的下落,虽然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表现出非常高兴,而内心却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特别喜悦,他走出女儿房间以后,暗自微笑了。回到办公室时,见江醉章已坐在那里等着,政委见面就说:“你叫文工团赶快给我把人送回来。”
江部长站起来,赔着笑,表示十分为难地把两手一摊,叹了一口气说:
“跟他们打交道,真是困难得很,麻烦得很,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动不动他们来了造反派脾气,开口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尽量压住火,跟他们耐心商量,所有头头都谈了话。我讲,‘同志们的革命积极性是好的,我支持你们一切符合毛泽东思想的革命行动。’我还讲,‘兵团党委是支持你们的,陈政委很关心你们,希望你们在大风大浪里受到锻炼,希望你们跟党委一条心,部队的党组织还没有瘫痪,文化大革命要在党的领导下进行。陈政委亲自领导兵团的运动,你们要听他的话……’”
“你怎么总是打着我的牌子?”
“不这样做他们能相信?我这个宣传部长他们能看在眼里?头一次找范子愚谈话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口,他先发制人,埋怨兵团党委不支持他们,具体地讲,就是陈政委不支持他们。他要我首先表态,是支持他们就有话好说,不支持就无话可谈。我怎么办呢?我只好说支持了。”
“你再去告诉他们,限他们从现在起,到明天早晨七点钟以前必须把人送回来,否则,一切后果,他们自负。”
“您还不晓得彭其关在哪里呢!讲话这么硬……”
“我晓得了。”
“真的?”
“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
“怎么找到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
“其实……”江醉章紧急思谋,担心陈政委已知道一切,便随机应变地说,“我也找到了。”
“怎么不来告诉我呢?”
“情况是这样的,很复杂。我前天晚上就找到了,还去参加了一场斗争会,斗完以后我就叫他们把人送回来,他们说没有斗完,第二天还要继续,斗完了再送。我想,那就等他们一下吧。到昨天,斗争会没有开,我又去催他们,他们说推迟一天,到今天晚上开。我一看既然他们答应送回来了,也就没有及时来汇报。”
“他们斗的情况怎么样?”陈政委关心地问。
“可能有点进展,不过,好像进展不大。”
“人没有吃亏吧?”
“没有,我知道斗争会是坚待了文斗的,没有动武,我做了工作。”
“他们打不打算整材料?”
“会整的,范子愚讲过。”
“整好了怎么办?交给谁呢?”
“范子愚要直接送到北京去,我跟他讲了,‘你不要往北京送,交给兵团党委就行了。’不知他们听不听。”
“再去做做工作。”
“好,我去想办法说服他们。”
徐秘书请陈政委接电话,告诉他又是北京来的。陈政委听北京二字,心情就立即紧张起来,胆怯地走了过去,拿起听话筒还没有开始说话,先摆出了一个准备挨批评的样子。
江醉章点燃一支香烟,估摸着陈政委是怎样知道彭其下落的,推测他是不是掌握了整个事件的内幕,下一步将怎样应付新的变化。从陈政委的谈话中,好像他对内幕还并不了解,就是真被他了解到了,江醉章想:“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后台比你硬,你能拿我怎么样呢?你要是知趣的,就不要跟我过不去。”他盘算着,明天早晨把人送回来问题不大,赵大明的材料已经整好,让你们热热闹闹再开一段党委会吧!江某的请功表在明天就可以送到北京。留给陈的材料也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合适什么时候给他。至于原打算再就胡连生问题斗一下彭其,以补充一条使他垮台的罪状,看来搞不成了,那也不要紧,另外再想办法,反正胡连生是个草包,可以从他身上打开缺口。还有什么呢?好像没有什么了,一切都能称心如愿,一切突然变化都能应付自如。江醉章看着陈镜泉的背影,望望徐秘书那年轻的脸,更加感到自己是一个无敌的强者,是实际中的掌握兵团命运的人。他简直有点藐视陈镜泉,觉得他太软弱,太无能,已近乎腐朽了。那只空袖筒好像并不是在炮火中炸掉的,而是在政治风火中,被他江醉章轻轻一扭便摘掉了,他像纸人那样毫无反抗的能力。但有一点是江醉章从来没有想过的,究竟是什么关键的原因使陈镜泉那样软弱、使江醉章那样强悍有力?可能会在什么时候,强者会变成弱者,弱者反过来成为强者?他无须思考这些,在他看来,那样一天简直是不可能到来的。他深信自己的思想敏感,眼光远大;他瞧不起这些过了时的人物,为他们的被整被斗被逼得焦头烂额而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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