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虞举了一半的酒杯僵在半空,“姑娘怎么对这江湖之事也有兴趣么?”
发觉自己问得唐突,林惠娘赶忙解释:“小女子家中做的木材生意,之前家父本想到建宁府那边走一遭,却听闻当地不宁,迟疑不敢去。又恐到了冬天,木料采运不及……”
“哦。其实说些也无妨,反正大局已定。前些时日,我们福建锦衣卫在建宁府查获一股教匪。他们自称什么‘燃灯教’,佛不佛道不道的,说什么受‘无生老母’所差拯救众生。这帮人骗财骗色也就罢了,居然还勾连山蛮,私造兵器,分明是图谋不轨。上月我们行文当地卫所,召集兵马奔袭教匪老巢,将匪众一网打尽。如今当地妖氛已净,令堂尽可放心前往了。”
“噢,那便好。这帮……教匪可是全数落网么?不会有些遗孑为害乡里吧?”
“姑娘只管放心。当日官军围困极严,飞鸟难渡。大军连夜突入犁庭扫穴。据残匪供称,匪首骨干当日尽遭阵斩,无一人得脱。便是那些个小头目,也是擒杀殆尽。”
“这些教匪听说可是刀枪不入,怎的如此不经打?”
“呵呵,什么刀枪不入,真有这本事还猫在穷山沟里作甚?这些人不过乌合之众,一触即溃,只是几个悍匪退守老巢,宁死不降,一把火连人带房烧作白地了。”
听到这里,林惠娘的神色似乎有些怪异,说不出是喜是悲。“冯公子,你这一行是……哦,若是有何关碍,只当小女子没问这一句。”
“这倒没什么要紧的。梁裕梁公公此次入京,携了些贺万岁大婚的贡物,怕路上有个闪失,便请锦衣卫派员护送,顺便的还能联络各地厂卫,给沿路大小帮派打个招呼,能省许多事哩。”
“原来如此,公子慢用,小女子这就进去修书一封,将这喜讯传话给爹爹,寥寥几字,去去就来。”
待林惠娘离去,冯虞一口汤一口菜吃得不亦乐乎,心里头却暗自琢磨:“今日这顿饭,只怕就为了那最后一问。方才留个心眼,几个匪首是无一人得脱,只是半数被擒;匪巢烧是烧了,只是这把火是官军放的。名册印牒自然是全数检获。那‘燃灯教’已被连根拔起,这林惠娘教养、文才又高,想来不是教匪余孽,那又是何方神圣?”
估摸着一盏茶的功夫,林惠娘翩翩回转,还要布菜,冯虞赶忙拦住:“饭要八分饱,姑娘盛情小生领了,只是胃肠有限,着实是消受不起了。若再无事,我等这便告辞吧。”
林惠娘听了这话也不再客套,“既是如此,小女子也不再强留了。冯公子、采妍妹子,走好。小女子在此以琴音相送。”
冯虞笑着一拱手,与采妍转身离去。行出几步,身后琴声渐起,弹的是《忆故人》。
之后这一路,苏南、南直隶、南京,渡江入淮,林惠娘再未现身。冯虞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心底下却隐隐有些莫名的失落。似乎两次相见,都有些别样的心境。只是这些却不敢让采妍看出来,这一路上,“林惠娘”三字干脆提也休提。
大队人马顺风顺水一路悠哉。由徐州渡黄河,行至济宁,沿京杭大运河入京。到得到七月底,冯虞等人已踏入直隶顺天府地界,京师遥遥在望。
第四十六章 帝都气象
立在正阳门外(北京外城是明朝嘉靖三十二年修的,相对内城而称之为“外城”,又叫“南城”。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东便门、西便门、广渠门、广宁门等七门皆属外城),仰望巍峨耸立的瓮城、箭楼,冯虞的双眼似乎有些模糊了。这就是北京城吗?!有幸亲眼目睹这湮灭于后世的壮阔身姿,这趟穿越,值了!
看着眼前这位对着城门洞一脸怪异,几个守城兵丁莫名其妙,不过看他一身锦衣百户服色,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进了城,北京城之繁盛让一帮人瞪直了双眼,张大了嘴巴,要不是后头人顶着,都走不动道了。冯虞好歹是见过些大世面的,没多会儿便恢复过来,看看周围,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模样,暗自好笑,也不多言,只管四下观看。
这便是帝都气象么?馒头钉的大红门,巍峨的牌楼,鳞次栉比的街巷胡同,穿梭往来的青呢小轿,五城兵马司的巡哨兵丁甲胄铿锵……街面上店铺林立,什么油盐店、烧酒铺、笼屉铺、典当行,招牌旗幌各有不同,宝瑞兴、合义斋、祥生、长恒……看架势那都是老字号了。街面上人多了去了,看衣着,听口音,哪儿的都有。边上胡同里不时还有冰碗一响,紧接着便冒出一嗓子:“吃来呗弄一块尝,这冰人的西瓜脆沙瓤;三角的牙,月饼的馅,芭蕉叶轰不去那蜜蜂在这错搭了窝;沙着你的口甜呐——”
进了城,梁裕在西长安街大时雍坊有自己的私宅,一拨人跟着他过去,冯虞这边却要先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交割公务。与梁公公知会一声,问清私宅所在,又嘱咐采妍先跟着过去,冯虞一行这才直奔都司衙门而去。
进了正阳门,过棋盘街,左拐入江东巷,往前行不远右拐,进了锦衣卫后街,锦衣卫衙门的高大门楼赫然在目。整条街上都是锦衣卫官佐兵丁进出行走,不时还有一队缇骑飞掠而过。验过腰牌,冯虞一行循着门军所指路径,到北镇抚司签押房交割了呈交物什,这趟差事就算了了。不过他们没能就走,里头传下话,北司镇抚钟惟业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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