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安静地,耐心地看着我半睡半迷糊的,等着我醒过来。我重新站起来,我们又继续聊天。她很清楚我是个特别的客人,不是来参加这种地方节目单上所安排的表演的。
她直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为什么你来这里呢? 你到旅馆去不比这里强吗……你害怕什么吗? ……你一点也用不着怕。请看,宪兵从不到这里来。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这儿比别的地方更安全……”
我回答她说,我没有什么东西要害怕的。我把我的外地德国人证件给她看。但是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相信;于是,她给我讲述到这窑子来的德国军官没完没了的事。我想顺便指出,潘维茨之流应该考虑到告诫他们的姑娘说话小心些。我从那儿了解不少德国国防军的军官所谓“高涨”的士气。在这1943年底,德军士气十分低沉,就象他们在楼下喝干了的那些酒瓶瓶底!
早上五点钟,我离开了这个宾至如归的地方。我问那个姑娘我该给她多少。
“不,”她对我说,“一分钱也不要,因为我没有做任何事情来挣这些钱。”
“拿着吧,只是为了友谊。”
她最后还是接受了。同我话别时,还叮咛道:“当心啊,不要在街上磨蹭!如果没有地方去,就来我这里,我这里是安全的。”
就算这样吧,但是我想,一个战士是不会在这种地方长久休息的!
10月18日。接连第四天,我又开始流浪,到处徘徊,始终不晓得应该走哪条路。我从这条街到那条街,碰巧走到哪里便到那里。就这样,走到了一幢楼房前面,这是马尔塞.德阿的亲纳粹党党部。这个时候,我记起了德阿那篇臭名远扬的文章,发表在他办的《事业报》上,题目是《为但泽而死》。这个前社会党领袖,观在竟然驱使他那群受骗的党羽去为希特勒卖命,人各有志嘛! 正在回想这些事的时候,一刹那间,我想起了就在这幢楼里,住着一个护士,名叫吕丝太太,以前,她给我打过针。
于是,我起了一个有点不近情理的念头,我这个逃亡的人,遭到盖世太保追捕,竟想在这座楼里找个躲避的地方,明知鼓吹“合作”最卖力的组织,全国人民同盟就设在这里。另外,回过身来看看,不远就是索赛街,潘维茨就是从那里指挥搜捕我的。这个区域的确是块凶地。
从表面上看,这个念头完全是神经失常的表现。但只是表面上如此,因为,在我的熟人中,没有一个人认识吕丝太太。其次别动队不会想到在这样近的地方搜捕我,也不会料到我就躲在离他的巢穴两步远的地方。可是,我看见有人在站岗。最好还是等这些背时鬼走开。所以,我决定耐心等待,以便万无一失。二十二点,我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这幢楼,其中一部分是还没有被通敌分子占据的。
上到四层楼,我按了按门铃,吕丝夫人来给我开门,她仔细地打量我一会儿,脸刷地白了。
“可是,你怎么啦,吉尔伯先生,”那个好心的女人喊道,“你病了吗? ”
我轻轻把她往门内推,想进屋去才说明情况。她又说:“你变得真可怕,简直成了另一个人,我都认不出来了。”
迄今她认识的那个人是个比利时工业家,每周只来巴黎逗留几天。
“吕丝太太,”我一口气对她说,“我是个犹太人,逃了出来,盖世太保在追捕我,你能够把我留在你家里几天吗? 坦率地告诉我,我请求你,行还是不行。要是不行,我也不怪你,我马上就走。”
她泪水盈眶,声音十分激动,回答我说:“怎么,你怎么能想到我会拒绝你呢?”
她把我带到一个房间,对我说:“这里是安全的,你要呆多久就呆多久。我去给你找点喝的。”
我掀开床罩:雪白的单子,暖和和的被子在等着我。于是,我最后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头倒下来昏了过去。我醒过来时,正好吕丝太太回到房间。毫无疑问,我就象个垂死的人,因为她不停地问道:“他们把你怎么啦!他们把你怎么啦!”
我吃了点东西,便躺下来,刚才紧张的精神松弛多了。
但是回想到过去的时刻,我就睡不着。大概午夜时分,我听到有人敲外屋的门。象有个什么机关把我弹起来似的,我蹦了起来,侧耳细听。有人按门铃。是不是索赛街我的那些邻居来光顾? 我迅速拿起那片氰化毒剂来。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在低声说话。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敲门。吕丝太太走进来,随着射进一线亮光。
“是谁? ”我问她……
她大概从我的声音听出我很紧张,便走近床边,用最保
密的口气告诉我……但天真得叫人没法生气。
“哦,吉尔伯先生,请放心,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是法国军队的军官,参加了抗敌活动,现在是到这里来投宿的。" 两个抗敌人员住在一间屋子里,就在潘维茨的鼻子底下。这太过分了……我严肃地向吕丝太太进行解释,提议把位置让给那个人。她不同意,走了出去。又听到低声谈话。
不久,她回来了,同时,听到外屋的门重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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