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商人打扮,还是穿着出山寨时的那一套。在郑国,郑王曾经给了几套便服,他现在带在了身边,却没穿上。至于出宋国时曾穿着的华定的衣服,早就被他扔了。因为那个晚上,在山庄之外的麦秸垛的田间,他曾因此被骂衣冠禽兽,这让他很是恼火。不过想想那原来就是华定穿过的衣服,而华定也就是衣冠禽兽,所以也觉得骂得有理。
太阳被浓浓的云遮住了,但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干脆下雨倒好,像这般只压得人心发懵。想到太子建,他就想在什么地方呐喊一番。云层走过之后,那种暴热又在当头上了。像是午时辰了,耳边忽然传来一种声音,那地方也许十分渺远,那声音却像是在叮咛,但更像在吼,在叫!
于是他开始了注意,渐渐地,他发现了。那应当是大河的声音。
他发现自己现在正在沿着大河往前。只不过大河还在自己的身左颇远的地方。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太阳已经偏西了,那声音吼得更响了,一种强烈的感情抓住了自己,于是不觉间循声而往,这时发现那大河离自己,还不到一箭之地。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这条黄色的长龙,他感觉到了它的生命,他觉得它的生命和他的生命已经融为一体,他有时觉得那正是从自己体内发出来的,那种愤怒,那种感慨。他纵然雄放傲世,但眼下也对它表示了崇敬。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呀,它仿佛走过许多漫长的路,从天上来到人世,从黑暗来到光明。阳光下面它博大的胸怀闪闪发光,痛快地一马平川地奔腾,奔腾,大地因而震动了。
太阳终于疲软着下坠了。伍子胥却还站在那里。大河之水从天上来,然后就在他的身上奔流着。他的血因而流得快了。
复仇的情绪又一次燃烧起来,他浑身增添了无穷勇力。
他看到了大河冲击之下扬清激浊,巨浪排空,黄沙泻在视野的一角,大河由此绕过而行。而另一头遥遥的黄色世界,就是自己将前往的所在。
那里已经到了沙漠的地界。沉沉坠地的日头正触在那依然滚热的沙地上。
离开河岸,伍子胥又行走在土路上,这条土路也仿佛一直连到天上,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雄狮,脚步总是那样雄健有力。这时他遇到了一位老人,老人是从一个茅屋里头走出来,老人告诉他,沙漠的行走是危险的,得带足干粮和水。由此往北而东行,至少两天两夜见不到人烟。然后,当找到第一处绿洲,再走上半日,就会看到陈国的村庄。
老者一直强调沙漠的凶险,一再劝他先作歇息。他说在沙漠过夜是危险的,不如就先在这里歇着,然后带上充足的水和干粮,也许能够挺过去。这让他想起了那次途中汉子的招呼,后来就冒出来追兵。不过他深信这位自称姓石的老者,况且这里是沙漠的边地,消息闭塞,哪里知道他就是伍子胥,而且他又知道伍子胥有什么事?
第二日天才擦亮他就离开了这个茅屋,谢过石老者之后,带足了路上必备的,还有老者的叮嘱和祝福,就成行了。他自然还带上老者的沙漠行经验,昨晚老者已经跟他长谈了许久。热心人哪!也许老人家更多一些慈悲之怀吧。
与林泽之地相比,沙漠又是另一番情景。沙漠里的疲累、饥渴与跋涉,真可以说是一言难尽。每天总是面对着无边无际,满眼的风沙,一滴水的渴望,生命在哪里。不过伍子胥是有备而来,所以没有太黯淡的东西。或许大漠只能用满目荒凉来形容。但他还感觉到沙漠不是没有风景,没有它的秀色和生命力,那些雨后簇生的嫩绿的青草,沙丘、岩石,胡杨树林,还有仙人掌,都是一种美丽,更美的是雨水注满而形成的清澈的蓝湖。夕阳像燃烧的火焰,而夕阳中的沙漠,犹如天鹅绒一般柔软。
难以置信的是漫漫黄沙的荒漠中,也有一种美的幻象,伍子胥曾有几次误认为已经到达清凉湖畔,因为远远望去,他看到了一片水中倒影。但是一阵风沙卷过之后,哪里还有湖泊,除了沙漠,还是沙漠!原来刚才那情景,只不过是沙漠之海市蜃楼罢了。
几天来,眼睛已经被那些宛如海浪的流沙缠得生痛,自己的足迹被不断地覆盖在尘沙里。伍子胥现在已经到了最困难的时候,疲惫不堪地觉得,眼前的任何一个沙丘都难以跨越了。他的喝水量要比常人大,而这里的路途,似是比老人说得还要遥远。两天两夜已经过去,而且像他这样的速度,已经是可以把所有的跋涉者都狠狠地甩到后头。但是现在他的眼前,还是无边的沙漠。
他的心灵也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迷了路,他在问自己,为何会如此,难道说就这样,走不出这沙漠。
却见前方出现了一队骆驼的队伍。
伍子胥曾经从父亲口中听说过骆驼,但没亲眼见,只知道它是只有沙漠地方才会出现的。他现在看到那骆驼背上有人骑着,总觉得跟骑马不一回事,心里老怪怪的样子。
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一帮人面相有些凶恶,衣著虽是商人的样子,可是随身都带着弯刀。
“啊哈,从哪里来的?”一位口音有些古怪的汉子问道。
伍子胥心想这些人好像都不太像是中原人士,还不知会对自己怎样。此时自己已经是精力殆尽。不过这种想法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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