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位舞者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入,静止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接着慢慢地动起来。左边最远处的舞者轻轻拍打自己的胸骨,但随着动作响起的,并非皮肤之间接触撞击的声音,而是饱满的擂鼓声。第三位舞者和着这不太和谐的拍子,缩腹鼓背,肩膀也向内收紧,整个身子弯曲起来,骨架间透出亮光,一节节脊椎依次可见,整条脊柱都闪烁耀目。
我目瞪口呆地吸了口冷气,其他人也是。
那个“控光”舞者将双手扭曲弯折,令壁炉火光包裹住夜珠光球,仿佛用光线编织了一幅挂毯。从那些光线织就的图案可以看得出,她手指和手腕的动作非常繁复,几乎像机械一样。随着那位“胸鼓”舞者变换了节奏,“控光”舞者和“亮骨”舞者一起歪歪倒倒、蹒跚摇摆起来。我紧张地看着她们,不确定自己是觉得惊叹还是觉得不安。她们每分每秒都像是要失去平衡摔在地上似的,但又在关键时刻拉住彼此,俯仰摇晃,抬升扭转,还伴随着五颜六色的闪光。
表演结束时,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利扎克带头鼓掌,我犹犹豫豫地也拍起手来,但是觉得鼓掌并不能表达我对刚才眼见这一幕的感受。“控光”舞者将火焰驱回壁炉,让光球重新点亮我们的夜珠灯。三个女人手拉手对着我们鞠了一躬,抿着嘴笑了起来。
我很想跟她们说几句——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会说些什么——但她们已经一个接一个地退场了。然而,就在“亮骨”舞者往门边走的时候,她突然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了我的裙子。她的“姐妹们”也停了下来,三人一起注视着我,那目光瞬间摄人心魄——她们的瞳仁是漆黑的,而且比常人的更大。在她们面前,我简直想瑟缩起来。
“她自己就是个小奥格拉,”她说道,指尖的骨头隐隐发着光,刚好那时我的阴翳盘绕在胳膊上,就像一枚手镯,“完完全全地被黑暗覆盖着。”
“是赐礼。”“控光”舞者说。
“是赐礼。”“胸鼓”舞者也说。
我持反对意见。
§
宴会厅里的炉火只剩余烬,我面前的盘子里堆满了吃了一半的食物——烧烤鸟肉的碎块、盐渍果子,还有盖了一层辣椒的鬼知道什么蔬菜——但我的脑袋却一跳一跳地难受。我一点点地啃着面包皮,一边听着尤祖尔·扎伊维斯吹嘘自己的投资心得。
在长达近一百季的时间里,扎伊维斯家族一直控制着沃阿城北部森林之间的夜珠虫繁殖与收购生意。枭狄和星系中的其他星球不同,我们更愿意使用这种自体发光的昆虫来照明,而不是潮涌传输设备。这是我们虔诚信仰的历史遗存,不过现在也正在衰败——只有真正虔敬的修士才不会随意利用生命潮涌。
也许正是因为扎伊维斯的家族生意,尤祖尔、雅玛、莱蒂都非常虔诚,就算是医疗方面也拒绝使用缄语花——他们说任何改变人的“自然状态”的物质,哪怕是麻醉技术,都是对生命潮涌的抗拒。他们也从不乘坐潮涌动力的工具出行,因为这种利用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大不敬——当然了,星际巡游所用的飞艇除外,那可是重要的宗教仪礼。他们的杯子里只是水,而不是极羽草酿的酒。
“当然,这一季情况不妙,”尤祖尔说,“这个时间节点,我们星球运行所处的位置无法提供足够温暖的气候,也就无法提升夜珠的成长速度。所以,我们不得不引进了漫游加热系统……”
与此同时,在我右边,苏扎和瓦克莱茨正在就武器话题进行气氛紧张的交谈。
“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不管我们的祖先是如何言之凿凿——潮涌之刃并不能胜任所有形式的对抗,比如说远程对抗或星际对抗……”
“但是所有笨蛋都能挥舞着潮涌之刃进攻,”苏扎反驳道,“你想让我们放下武器,一季一季地变得软弱松懈吗?就像那些议会成员国那样?”
“他们并非松懈不设防,”瓦克莱茨说,“玛兰为枭狄新闻翻译欧尔叶语资讯,他给我看了一些报道。”身处宴会厅的人都是枭狄贵族,大多能说不止一种语言,而出了这间屋子,外语就是被禁止的。“神谕者和议会之间的关系日渐紧张,有传言说各大星国正在选边站队,有的甚至已经开始为更大的冲突着手准备了。这些都不在我们眼皮底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冲突爆发的时候拿出什么新式武器来?难道你愿意我们止步不前自甘落后?”
“传言,”苏扎嗤之以鼻,“你也太相信那些八卦了,瓦克莱茨,八卦消息无处不在啊。”
“利扎克想要与皮塔结盟是有原因的,那可不是因为他喜欢海景,”瓦克莱茨说,“那是因为皮塔人拥有我们用得上的东西。”
“枭狄人的勇武精神已经足以让我们称霸了,这就是我的观点。”
“那就去跟利扎克讲啊,我想他会听你的意见的。”
在我对面,莱蒂一直盯着我皮肤上纵横的黑色斑纹,它们每时每刻都在涌动,流向不同的位置——手肘的弯曲处、锁骨的隆起处、下颌的凹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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