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再这么等下去,非把俱文珍等来了不可。”侍御史凌准是个暴烈脾气,他看不惯王伾这种坐以待毙的行为,故而没好气地数落道。
“哈哈哈,凌兄果然还是与叔文一样的急脾气啊。”议事堂外,传来了王叔文的声音。王伾似见到救星一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并步上前,迎向门外,险些与刚从门口进入的王叔文撞个满怀。
“叔文,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把我们都快急死了!”王伾双手紧攥着王叔文的手,说话间,俨然一个寻常村叟。
“叔父,莫急,莫急。慢慢说……”王叔文扶着王伾坐回原位,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下。
“嗨,还是我替王相说吧。”凌准见王伾动作迟缓,语速迁延,心中暗自起急。
“好。凌兄请说。”
“皇上病重,俱文珍欲趁机移权东宫,此其一。杜黄裳奏请韦执谊任太子侍读,获准,且韦执谊欣然赴任,无半点推辞之意,此其二。”凌准言简意赅,条分缕析,陈述明白。
“哦。第一件事,方才宗元已经对我讲明,总算是有惊无险、化险为夷。”王叔文用了柳宗元此先对于李忠言相助并呵退俱文珍一事的评判,只是意在安抚同僚,免得他们心存忧惧。
“这第二件事嘛,唉……其实,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太子侍读,必须委进士出身之人来担任,韦执谊以博文宏词登科,也算是受之无愧。”
“叔文兄,你怎么还不明白啊?那韦执谊入了东宫,做了侍读,不明摆着是背叛新政,投靠宦官俱文珍去了吗?”凌准以为王叔文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急得边说边以掌拍案。
“凌大人,你这话未免太过分了!你说执谊倒反新政,背信弃义,可有真凭实据?”韦执谊又一次突然现身,大声斥责,着实令议事堂在座诸位吓了一跳。
事实上,韦执谊方才与王叔文、柳宗元别过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总是觉得被同僚尤其是同道冤枉的滋味很不舒服,有苦难言,忐忑难平。是他们错怪自己了,我韦执谊怎么会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奸险小人?而今我的做法,是另有苦衷,另有它途,而绝不单单是寻条后路,为求自保那么简单!
如此想着,韦执谊便沿着承天门街一路折返回来,他要为自己解释,为自己证明,消除与同道之人已经萌生的芥蒂。谁曾想,刚走进议事堂口,就听见凌准在王叔文面前说自己的不是。这几日,本就心情不畅的韦执谊终于按捺不住了,抛开自己一贯奉行的“不直言、不得罪”信条,诘问侍御史凌准。
“凌大人,论政论事不论人,诛奸诛行不诛心。你动辄就在我韦某人的行为上做道德文章,不觉得失之公允吗?”韦执谊盛怒不止,厉声诘问凌准,继而他转向王叔文道:“叔文兄,执谊的为人,你是最清楚的了。背信弃义,屈降俱文珍?你相信吗?”韦执谊眼神中满含对于信任和支持的渴求,然而,王叔文却没有正是他的眼睛,反而朝议事堂门外看去。柳宗元循着王叔文的眼神望向大门,似乎有一人影一闪即过,却未待看清便消失不见了。
“奇怪……莫非有人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柳宗元满腹狐疑。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就在刚才那人影经过门口,又猛然闪回去的那一刹那,王叔文认出了来人,也便随即打定了主意。
“你吼什么吼?我凌准说错了吗?冤枉你啦?你岳丈让你当太子侍读,你便当太子侍读,都跑到东宫去给人家当仆佣了,还敢说没有背叛革新派?真是变法新锐,刀架在脖子上连眼都不眨一下,更别说向那帮阉人讨饶了。”凌准行伍出身,说话向来不修辞藻,直来直去。
“谁讨饶了?你把话讲清楚。”
“当然是你韦相了,我凌准不好胡乱指责无辜之人的。”
“我何错之有?只不过是不想过早地与俱文珍这帮逆贼起正面冲突罢了。”
“不起正面冲突?要知道,我们新政的第一急务便是除宦,冲突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怕死的何不早说?”
“何人怕死?何人又真的不怕死呢?死与非死,生与非生,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界限。”韦执谊面对凌准的逼迫,只得以黄老之学回应。
“你嘀嘀咕咕说些迂阔言辞又顶个鸟用!”凌准对于韦执谊的腐儒习气素有不满,今日一骂,总算是出了口气。
“凌大人,如果认为死亡便是革新,那尽可以自家性命去试那俱文珍等人的利剑。然而,古来变法革新,流血殉难者甚众,成事强国者盖寡。执谊自新政伊始,便力主‘遇软则切、遇硬则弯’,不与藩镇及大阉正面较量,而应逐渐蚕食他们的势力,逐步瓦解此二者的连横。可曾有人听进去了?没有!现在,俱文珍等人与诸藩合力已成,来势汹汹,如果我等还是这么硬拼,而不见临头之祸的话,恐怕就朝不保夕了。新政一派消失殆尽,新政又何在呢?不如行权宜之计,暂时搁置新政推行,给宦官及各藩镇些许安抚、军饷,使其放松警惕……其实,执谊侍读东宫,也正是韬光养晦之举啊。”韦执谊越说愈激动,力劝同僚,希望他们能够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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