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记得。”
“现在，曲子已经完成……台阶上的公主，曲子的名字……”
尽管隔着门对方并不能看见，莫扎特还是弯腰恭敬行了个礼，随后，古旧的小提琴被举起，右手平挥搭上琴弦，略微沉吟之后，开始轻轻拉动。
这曲子节奏欢快，如天鹅展翅，又像泉水叮当。隔着房门，千端坐在床头闭上眼睛细细聆听，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被云彩托到空中，说不出的轻松愉悦。她不由跟着乐曲哼起了节拍，后来又慢慢下了床，去到门前背靠着坐在地上，只求听得更加真切，只求把那所有的曲调都牢牢记在心里。
演奏持续七八分钟，琴音渐入高潮，曲调上扬，仿佛要把所有到烦恼忧愁都带走，抛到九霄云外一般，但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清响，乐曲噶然而止，随后，更传来弓弦落地的碰撞声，世界也再次寂静。
“怎么了?”
“没什么，琴弦断了……”
“没关系，只要修好就可以……”千隔着门板安慰道。“莫扎特先生，这首曲子实在太棒了，它非常好听!”
“我听过皮埃尔的演奏，恩，怎么说呢?他是个了不起的音乐家，他的音乐就仿佛拥有魔力一般……你的音乐和他不同!莫扎特先生，我不太懂音乐，可是我感觉得到!皮埃尔的音乐变换莫测，让人心里产生异样的感觉。你的音乐却可以让人忘记烦恼，我是说……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你是个好女孩。”门外，莫扎特摸了摸头。“实话说，这曲子只到刚才而已……我是说，恩，其实这曲子我只写了一半……”
“等完成之后，再演奏给我听好吗?等你写完这首曲子，修好琴以后!”
“当然。”莫扎特笑了笑。“等你到了四十一街，我会再演奏给你听……”
“哎?”
“事实上，我今天晚上就要走了……还记得吗?屋子外的站牌，那是公共汽车的站牌，而明天早上，很早的时候……会有一班车来……”
“是吗……”
“我决定搭乘那一班汽车离开，穆也一样，还有福克斯……他哥哥还要留几天，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
“原本，是应该和你一起的。”莫扎特继续说道。“可是你的身体状况不佳，需要休息。而且，那班车的方向也与你要去的地方相反……”
“别担心，我们会再见面的。”他说，然后仿佛逃避一般转过身，飞快地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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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那曲子很好听……”和平时这个时候一样，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伊凡倦缩在墙角，看到莫扎特走下楼梯，他抱着双腿的手也更加用力。“很好听!”
“索尔先生在那个房间里等你。”他继续说。“在你修改乐谱的时候他和坦格尔谈过。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也希望由他来陪伴你到最后。”
“他有话对你说……但是，索尔先生说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所以才让我代为转告……”伊凡抬起头来。“他说，莫扎特不是蹩脚的乐师，他是个了不起的音乐人!”
“索尔先生是这么说的，他亲口对我说的!他说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因为他对音乐实在一窍不通……”
“我知道。”莫扎特弯下身，将手轻轻放伊凡的肩膀上。“我早就知道他是音痴，所以从来都没有讨厌过。索尔，他就是那样的人。”
“莫扎特先生……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可以这么镇定?”伊凡低下头去。“你知道门的那一边是什么样结局不是吗?你知道那红色的签意味着死亡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可以这么镇定?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可以这么从容呢?”
“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吗?”
“我是个音乐人。”莫扎特微笑着回答。“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没有听众，又有什么值得我去害怕?” 这句话伊凡无法反驳。
他大张着嘴望向莫扎特，只希望对方可以再解释，但音乐家却已转身离开。
他听见侧门被打开，又合上，客厅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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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那么的黑。
伊凡坐在墙角，将头深深埋入两腿之间，又小声地重复着莫扎特最后的话语。
他听见头顶挂钟所发出的齿轮声，听见侧室里重物敲打肉体所发出的撞击声，他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脚也是，他想站起来，但怎么也使不上劲。
但即使如此时间也不会停止流逝，过了许久，客厅里回荡起‘铛!铛!’声响，伊凡仰头去看，只见时针已指向三的数字，这时黑暗中终于透入了些许光明，旁边的门被再次打开，有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我把你的话转告给了莫扎特先生。”伊凡没有转过头去看那人，只是径直说道。“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莫扎特先生，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那是他与你之间的秘密!”索尔站在门口。“不用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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