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之洞大张旗鼓准备在广东兴办一番强国实业的时候,一个严峻的问题异常突出地摆在他的面前,这便是“经费”二字。练广胜军要银钱,办学堂要银钱,造军舰更要银钱,一时间各种需要银钱的禀帖如雪花般地飞到总督衙门,雄心勃发的制台面对着这些禀帖,愁绪满怀,一筹莫展。
广东的藩库,早在关外大捷之前便已清洗一空,万不得已才又向香港汇丰银行借银一百万,到了越南战争停火的时候,这笔银子已用得差不多了。幸亏藩司龚易图手脚紧一些,使得藩库还存有十三四万两银子。练军设厂办学堂,这几件事一做,不到三个月,十三四万银子便又花光了。当张之洞把黄埔船厂急需二万银子购买机件的禀帖交给龚易图时,龚藩司哭丧着脸对张之洞说:“实在没银子了,不要说二万,此刻就是二千都拿不出。”
“没银子怎么买机件?”张之洞发火了,“这铁舰也不是为我张某人造的,误了事,你龚易图负得了责任吗?”
龚易图这几个月来,因为拨款的事常挨张之洞的训。他发现自从关外那一仗后,张之洞的性格有了明显的变化。过去不仅对巡抚两司这样的大员客客气气,就是对府县官员也不大发脾气,现在不同了。他对人说话都带着命令的口气,不容你提出不同的看法,甚至连解释几句也不耐烦听,动不动就用“你负得了责任”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来压人。龚易图听说左宗棠跟人说话就一向是这种口气,看来张之洞是在模仿左宗棠。唉,若是这样,今后得处处小心才是。
“张大人,”龚易图用近于低声下气的口吻说,“卑职知道造铁舰是为了广东的海防,您为这些事情操心费力,别人看不到,卑职还看不到吗?只是这藩库确是没有银子了,卑职既无点石成金的本事,也不能去强行搜刮百姓啊!”
“谁要你去搜刮百姓了?”张之洞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便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龚易图忙起身告辞,直到走出督署大门,才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藩库是没有多少银子了,龚易图并没有说假话。这些,张之洞心中是有数的。再逼他有什么用呢?共事一年多了,张之洞已把常与之打交道的这几个广东大员摸透了,都不是能吏干员,更谈不上大才,他们只知道按部就班,照章办事,没有人想去出点新主意。若要给他们下一个考语的话,用“平庸”二字最为贴切。
龚易图是平庸到了骨髓,再不可救药了。至于倪文蔚,除平庸外还要加上“老朽不堪”四字。张之洞真想倪文蔚能有自知之明,能自己提出致仕养老;要不,朝廷来一纸命令,调他到别的省去,哪怕是升个总督也罢,到时自己好提名一个能干的人来接替,大家也好一起共襄大业。可这倪文蔚就是赖在广州不动,张之洞也奈何他不得。无论是龚易图,还是倪文蔚,都不能指望他们想出什么法子来筹集银钱,这副重担,只有自己一人来承担了。
从哪里去弄银子呢?再向汇丰银行借款是不行了,就是你不怕背重息,但前款未还,又开口,人家也不会借呀!广东商务发达,从商人那里去敲点银子来?但凭什么叫他们出血呢!弄不好会惹出麻烦来,这条路也不能走。向朝廷开口?练军设厂办水陆师学堂,并不是朝廷要你做的事,朝廷又哪会给你拨款呢?倘若引来个“经费支绌,诸务暂停”之类的上谕,反而更不妙!你是执行,还是不执行呢?条条道路都不通,惟一的指望还是靠自己。广东还有办法可想吗?
张之洞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桑治平、杨锐、辜鸿铭等都知道总督的这个难题,他们也在着急,但也都没有好办法。
郑观应知道了总督的难处,见众人都无法为他分忧,终于忍不住来到督署,找上张之洞。
“张大人,筹款的事,我有个想法。”郑观应坐在张之洞的面前,迟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法子可行不可行,我想了好几天,又想说又怕说。看您好些天了都还没有好办法,我只得横下心来,跟您说说,行不行由您自己拿主意。”
张之洞见郑观应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说:“陶斋,你是个走南闯北见过许多世面的人,怎么也这样不爽快起来?筹款一事大大为难了我,我的确还没有什么好法子。你有什么想法你只管说,能行就行,不能行的我自然不会去做。比如你叫我去打家劫舍,像晁盖那样去取人家梁中书十万生辰纲,我自然不会干的。”
郑观应也被总督的这句话逗笑了,说:“打劫的事,我当然不会劝您去做。不过,这事,在有些人看来,也是很不光彩体面的,跟取生辰纲也差不了多少。”
“到底是什么,你就明说,别绕圈子了,说得我心里痒痒的。”
“好,我就明说吧!”张之洞的这几句话消除了郑观应的心理障碍,他放心大胆说了起来:“大人是北方人,不知南方人爱赌博的特性,尤其是闽粤两省,不论士农工商、男女老幼个个都嗜赌如命。”
张之洞笑了:“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些吧!”
“不过分。”郑观应正正经经地说,“不但好赌,且赌的花样很多,规模很大。这赌博业就有大量的银钱在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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