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月某日,是县君(即县令太太)生辰,更莫将来。 (转引自清人独逸窝退士著《笑笑录》卷3)
逢到这类告示,好事者就要在八字墙上行锦上添花之举了。比如上述神泉县令的第二 张太太生日布告贴出来后,就有人偷偷在上面加了首《鹭鸶诗》:“飞来疑是鹤,下处却 寻鱼。”又如宋人束元嘉当嘉陵知县时,不知为何原因,张榜禁醋,便有人大书四字在告示 旁边——“束手无措”。连告示带“添花”,读起来益发有味(转引自清人独逸窝 退士著《笑笑录》卷2)。
不用说,这些“添花”都是趁着夜黑无人时,偷偷贴上去的。县衙门管这叫“谤 文”、“谤诗”,斥其诋毁当道,一经发现,便要撕去或覆盖;仅仅因为作者都是无名氏, 才无从追查拿办而已。不过,也有些官员是把“谤文”当补药吃的。如《献徵录》记,明 初时任勉当番阳县令,把一些琐碎的民事纠纷委托给乡里有德学、且为民众所敬重的长 者随时处理,有人对此不满,写了匿名大字报贴在衙门前,任勉知道后说:“这是教育 我, 千万别毁坏。”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后,它又被作者自行悄悄揭去了。当然,在专制制度被看 成是天经地义的古代社会里,像任勉这种还算有些民主风度的官员,毕竟是不多的( 转引自《渊鉴类涵》卷116)。
惟其不多,具有“新闻发布处”和“地方招贴栏”优势的衙门墙壁,就更为“民间议政 家 ”们所看重。特别是到了专制制度发展到高峰的明清时代,这类“作品”几乎成了各地县衙 门墙上的“花边文学”,被有心人传抄下来的数量之多,大约可以编一本名副其实的《墙报 》。如《坚瓠集》记,康熙初年时,长洲县令彭某赋性贪酷,还发明了一种用纸做成的枷具 ,令拖欠赋税者戴上,稍有破坏则加责罚。有人贴诗于县墙云:“长邑低区多瘠田,经催粮 长役纷然。纸枷扯作白蝴蝶,布棍染成红杜鹃。日落生员敲凳上,夜归皂隶闹门前。人生有 产须当卖,一粒何曾到口边。”于是合县传诵,最后竟传到巡抚耳朵里,派人一查,完全是 事实,马上将县令停职审查。再如《素月楼联语》里也记有类似之例:有县令王寅为政 贪鄙,有人把他名字折开,作了副嵌字联贴在衙门前——
王好货不论金银铜铁
寅属虎全须鸡犬牛羊
鸦片战争以后,许多揭露殖民主义罪行或号召民众奋起抵抗的“揭贴”(即传单) ,也纷纷贴到了衙门口。八字墙上的景观,愈加仪态纷陈。
衙前自古好景观(1)
神州各地,凡曾为州署县治之所在者,大多有“衙前街”、“府右路”一类古名旧称 可以寻觅。历史现场中的衙前景观,除了五花八门的“墙壁文化”外,还有云蒸霞蔚的万千 气象。
先说衙署大门至门前照壁之间,照例建有一东一西相互对称的两座亭式建筑,一座叫申明亭 ,一座叫旌善亭;都是地方政府对民众进行教化的专门设施,均由明太祖朱元璋倡立,一直 沿袭到晚清。
申明亭内,都悬挂有木制黑漆的牌匾,称“板榜”,由地方政府及基层组织在上 面定期公布本地区的坏人坏事以及如何惩处的决定。 所谓“申明”,兼备郑重宣明、反复开导和辩解申诉等几层含义,其核心就是申明教化,惩 莠显恶。 “如不孝不弟、殴骂尊长、乱伦兽行及 一切奸盗诈伪、赌博宰牛、做状唆讼、歃结凶拳者,列名申明亭匾上,每名下俱各注略,一 目了然。亭门仍各做栅栏,使过往者可望而不可入,所以防小人擦去丑名”。( 清人 张伯行《正谊堂文集》卷30)照朱元璋的解释,这种办法可以收到“移百姓之瞻依, 肃一方之教 令”的效果,使人不敢轻易违法作恶,否则既有皮肉之痛或破败之虞,还丧失了在社区里抬 头做人的名誉。上了申明亭“黑榜”的人,必须接受本乡里甲的管制教育,族人邻右也均有 随时监督的权力和义务。倘确实改恶从善,在规定时限(一般是三年)内没有 再犯,才可以由 乡里申报,经政府有关部门征验属实,“于匾名下注‘改行’,直到六年无犯,始除去其名 。如三年内有一二善事可据者,则三年即除去恶名,将功赎罪”(出处同上) 。用现代读者所熟悉 的话来讲,就是提前摘去坏分子的帽子。所以有些地方的申明亭门楹上,还镌有告诫性的对 联——
试看真恶人留此现毕生之丑
能行大善事准他洗前日之愆
和申明亭公布坏人坏事的功能相对应,旌善亭是用来表扬好人好事的场所,也是悬挂几块板 榜,只不过底色换成了红漆。“如孝弟、救急难、助婚丧、解纷息讼、化盗为良、赈饥施药 、修桥路、施棺木葬无主之骸、拾遗金而不取,真实无虚者,题名旌善亭匾上”( 出处同上)。据 宋人叶梦得《避暑录话》记,这种荣誉榜之类的设施,早在宋代就有:地方上有耆老乡绅一 向做善事的,口碑载道,便在其住宅附近建亭显扬,称褒德亭或旌隐亭,表示尊敬,也让大 家当榜样学习。大概朱元璋做布衣时便有觉得此法甚良的感受,所以在创建明朝后,以政令 形式推广至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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