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记筐铺门没锁,敞开条缝儿。
“八成你四叔回来了。”丁淑慧说,丈夫有个不好的习惯,进出时常不带上门,她总玩笑道:喂,德龙你的尾巴没进来吧?他回头一看门没关。
“四叔!”徐梦人喊着迈进门槛,屋内空空荡荡,无人应声。炕上的烟笸箩旁撂着杆旱烟袋,烟袋锅里有烟燃着,袅袅飘着烟雾。
丁淑慧目光落在仓房敞开的门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进仓房,惊呆了。干树条子扔在一边,蒙着猪吹泡的坛子倒在土坑边上,明显给人掏过,丁淑慧一屁股坐地上,哇地一声哭出来。
“四婶,咋啦?”徐梦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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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梦天这孩子,提着耳根儿跟他说,勤回家。”徐德富忧心惙惙,坐立不安。
“不是你说的吗,给人家当差那么随便说回来就回来呀。”徐郑氏说,“当家的,我知道你近几天为啥闹心。”
“哦?”
“为德成。”徐郑氏捅破道。
徐德富皱下眉,说:“你瞎猜吧。”
“昨晚你梦里一遍遍地喊叫,喊德成。”她说。
“你知道吗?警局里看押的就是德成的人,也不知他怎么样了。”徐德富见瞒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了。
“大伯,四叔拿走四婶藏在坛子里的所有钱……”徐梦人回来对徐德富说了。
“太不像话,”徐德富十分气愤道,“赌,赌,害自己还嫌不够,非捎带上别人。”
“一个子儿都没给四婶剩。”徐梦人说。
“德龙也真是的,家底儿都拿走了,要是输了以后吃什么?”徐郑氏说,“过河钱(应急的存款)也偷去赌。”
“十耍九输,耍钱最后还有赢家吗?没有。腾出间房子把淑慧接过来,她是咱徐家的媳妇,吃不上穿不上让外人看了笑话,我这大哥咋当的嘛。”徐德富觉得四弟不可救药,对他彻底失望不管他了,弟媳妇要管的,药店生意还可以,多养几个人没问题。
“这个点(主意)不能打,淑慧那佛心舍得撇下德龙?撇不下,穷死饿死她也不会离开他。”徐郑氏说。
第二十三章假降待机(4)
“梦人哪,”徐德富语重心长地教诲道,“人一辈子就是不能赌啊!明面是赌钱,其实是赌命。”
徐梦人懂事地点点头。
这时,徐梦天进屋。
“哥。”徐梦人亲近地招呼道。
“梦人回来啦。”徐梦天拍下弟弟的肩膀说,“长高了。”
徐德富见徐梦天有话要说,便向徐郑氏做个暗示,她领会道:“梦人,跟大娘到街上买取灯(火柴)去。”
徐郑氏和徐梦人走后,室内只剩下徐德富和徐梦天。
“爹,你让打听的消息我弄准啦,是天狗绺子。送信的人带来大柜天狗的话,不出几日,他就带领人马来镇上。”徐梦天说,“角山荣给的条件很优厚,成立特混骑兵队,封天狗为队长。今天,宪兵队的东院腾出来,准备给特混骑兵队做营房。”
三弟决定投靠日本人?徐德富极为关心此事,角山荣对恨之入骨的胡子这般态度,令人费解。
“没啥奇怪的,化干戈为玉帛……一箭双雕,即可平息匪扰,又扩充了自己的实力。”徐梦天说。
徐德富心里不赞同儿子的观点,嘴上没说。
“爹你挺关心这绺胡子的事态发展,能告诉我原因吗?”
“呜,没什么原因,随便问问而已。”
“我寻思牵涉咱家什么人,我好有个准备……”徐梦天听见了辘轳把响了,只是不知道井眼儿在哪里,爹平白无故怎么突然关注起被抓的胡子,莫非?
“没有,什么都没有,胡子与咱家没缸没碴。”徐德富极力否认道,“梦天,你安心做你的事,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没什么事情我走啦。爹,你得跟我四叔说说,警局缉赌越来越严,抓住严办,王警尉因赌博都给开除啦。”
“你去吧。”徐德富摆摆手说。
徐梦天欲言又止,怆然离开。
没人能挡住赌徒的脚步,警察缉赌风声渐紧,他们跑到亮子里镇郊外去赌。乱尸岗子深处荒坟座座的,枯树掩蔽,坟前石碑、木碑。一座拼骨(合葬)的大坟包旁,几个人正掷骰子耍钱。
“哥几个慕四爷大名而来,领我们到这地方,就差儿没和死人掷几把骰子啦。”一个赌徒埋怨道。
“近日警察缉赌,”徐德龙解释道,“风声吃紧,你们谁愿意去西安煤矿当煤黑子?”
“警察能不能闻着骰子味儿,找到这儿来呢?”一个赌徒心虚,胆儿突的。
“狗鼻子啊?”徐德龙把握地说,“各位放心大胆玩,警察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到乱尸岗子成局。”
“别顶烟上,躲避点好。”一个赌徒说出更安全的地方,“幺坨子根儿那有个狼洞,挺大,下回在那儿玩,背风,又肃静。”
“没狼?”徐德龙问。
“狼崽儿都挖走了,才留下那大个土坑,足有半间房子大小。”一个赌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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