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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_徐大辉【完结】(209)

  乱尸岗子这场赌输赢没悬念,徐德龙唱唱咧咧的说明他赢了,到了家门口仍在唱:

  拨灯棍,

  一寸长,

  靠干灯碗就月亮,

  摸着瞎糊爬上炕,

  哎呀!这炕扎骨凉……

  丁淑慧迎接徐德龙进屋,说:“半街筒子都听你唱了。甭说,准是赢啦。”

  徐德龙用褂子包裹的钱扔到丁淑慧面前,说:“钱来了!”

  “我给你热酒,有猪蹄。”丁淑慧咋生气不忘疼他,给他留了一只猪蹄下酒。

  徐德龙鞋都没脱,头朝里躺下,说:“太困,太困!”说罢睡去。

  丁淑慧脱去徐德龙的鞋,将从衣袋掉出的那对铜骰子,装回衣袋里去,给他盖床被并掖严。她开始数钱,数够被他从坛子里拿去的本钱,竟赢了一百多块大洋。

  睡梦中的四爷笑啦,她猜出他梦见自己抓张好牌,随即唱道:八九过后河冻开(东风)!一天一夜后他醒来,她为证明什么,问:“你做梦打麻将?”

  “是啊。”

  第二十三章假降待机(5)

  “河冻开是什么?”丁淑慧问,她不懂牌歌。

  “东风。”他说。

  徐德龙对赢回来的钱做了安排,还上家里的本钱,留五十块大洋给妻子,他自己留二十块,余下的他们俩添置过冬衣服。

  成衣铺铺面不大,一张工作台,台上皮尺、石笔、剪子;一面穿衣镜,一台手工操作的缝纫机。一个伙计正用装木炭的熨斗熨烫衣服。另一个接活的伙计用皮尺给徐德龙量着尺寸,建议道:“棉袄您还是穿偏襟的合适,冬天,青、蓝色为好。”

  “免裆裤裤腰高点,他腰有毛病,怕凉。”丁淑慧说。

  徐德龙量完尺寸,说:“给她做件棉袍。”

  “我有穿的。”丁淑慧说。

  “做!”

  “刚从奉天进来一批花洋布……您挑一种。”伙计推荐布匹道。

  走出成衣铺,徐德龙拉着她去杂巴地。

  露天的“把式场”,人们围一圈看演出。徐德龙肩上搭一双崭新的棉胶鞋,鞋带穿着五眼,身前一只身后一只吊着,丁淑慧手里拿一桄黑线,一桄白线,凑上前看热闹。

  “今日来到贵宝地,承老少爷们抬举。”卖艺人对观众作一个箩圈揖道,“我们是初学乍练,有经师不到、学艺不精的地方诸位多包涵。”

  “这是开场练把式。”徐德龙对丁淑慧说。

  “假如各位看我们练得还像那么回事,请您高抬贵手,赏我们吃饭钱、住店钱……”卖艺人嘴皮子功夫了得,呱呱叫。

  “咋光说不练?”丁淑慧问徐德龙。

  “没看有人听说要钱就往外挤。你听卖艺的接下去怎么说。”徐德龙是行家,他懂卖艺的这一套。

  “假如哪位出门一时忘了带钱,白瞧白看我们也不生气。只求您脚下留德,站脚助威,我们也感恩不尽。只有一样,千万别在我们练完了拔脚就往外挤。”卖艺人说完,一个矮胖子倒地,双脚支起磨盘;第二个节目一个赤鼓的肚皮上放数支竹筷子,一把锋利宽刃大刀砍去,筷子折断,肚皮丝毫未伤,全场一片喝彩。

  一小女孩捧着镗锣转圈收钱,徐德龙丢进锣里一角钱,尔后同丁淑慧挤出人墙。

  “回家吧,我累啦。”丁淑慧说,或许是心疼钱,或许是对卖艺的节目不感兴趣。

  “喔,回家。”

  夜晚,丁淑慧手搂着一堆钱,沉思。

  “我知道你寻思啥呢。”徐德龙朝她笑笑,揭穿道,“咦!这钱藏哪儿把握呢?让我男人再掏出去耍钱,再给输喽咋整?”

  “你鬼精!”她说。

  “耍钱人有几个不鬼,有几个不精?再说你和我一被窝骨碌这么些年,你的脾气秉性……你一眨巴眼睛,我知道你想啥!”

  “别说你胖,你就喘。这钱,到底扛不住你惦心。”

  “我向你交个实底,这钱给你留过日子的,我一分也不动,别说埋呀藏的,我不翻不找,你就是扔在炕上,我也不动一分一毫。”徐德龙发誓道,“淑慧,耍钱这口累,死我也戒不掉了。赌场就两个字,输,赢。十耍九输这理我认。说不准哪一天我会输得很惨,输得不认你,不认我自己……不是给你宽心丸吃,赢了自不必说,输了卖血剁手指头,我也不会连累你。”

  “别说血糊涟的。”丁淑慧觉得可怕,赌徒的结局她亲眼见了,倾家荡产的,典妻卖女的,割肉剁指的……她不愿看到四爷走到那一步上。

  3

  亮子里沙尘满街刮扬,可见这样一番景象,行人一顶礼帽被刮掉,顺风滚动,帽子主人追抓;几个小孩迎风跑遛风呲楼,风呲楼有秫秆骨架纸壳翼的,有薄木片的。还有两男孩玩滚西瓜球——箭杆瓤和席篾儿扎制成圆球形,酷像西瓜,扔到地上,大风吹它满地滚动。

  风中乍眼的是一个男人骑头毛驴,后面还牵头毛驴,晃悠悠地在街上走。他在徐记筐铺前停住喊:

  “四爷!徐大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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