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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_徐大辉【完结】(95)

  徐德龙帮她卸下花篓,他们席地而坐。她揪下身边几朵马莲花,用根草缠成花束,别在自己背的花篓上。他则薅片马莲叶,抽去黄嫩部分,嘴啯发出尖细鸟叫的声音,是一种叫花椒籽儿的小鸟叫声。

  徐秀云双肘放在膝盖上,托着下颏,望着徐德龙,聆听鸟叫许久道:“像三道眉鸟叫。”

  “不,是花椒籽儿。”徐德龙说他小时候打鸟,模仿鸟叫,自己当鸟诱子把鸟引来。

  “我也打过鸟,用弹弓子。我爹的一只骰子,让我当泥弹打鸟,整丢啦。”徐秀云抱紧肩膀,回忆一次遭毒打道,“爹使柳条子狠狠地抽我一顿。”

  “新柳条,旧柳条?”

  “当然是新的。”她说。

  挨过树条抽的人都知道,新柳条比旧柳条抽人要疼。徐大肚子用新柳条抽打女儿,可见他十分愤怒。

  “那年我爹将我娘输给了夏小手,带我离开獾子洞,向北走,一直向北走……”徐秀云讲起他们父女俩都记忆犹新的故事,她说,“我们去了俄罗斯。”

  徐大肚子带女儿月夜赶路,泅水过了一条大河就越过了国境线,到了俄国的一个村庄。

  “吃吧,秀云。”徐大肚子把最后半个烧饼给女儿。

  “爹,你吃。”她懂事,从不大的物体上分割下一块给爹。

  “爹……不饿……你吃……”徐大肚子饿昏死过去。

  “爹!”徐秀云在昏厥的父亲身边哭泣。

  俄罗斯乡村民宅走出一个白俄女人,发现他们父女。

  “她救了我和爹,她是寡妇……”徐秀云说,“德龙,白俄罗斯女人喜欢上我爹,他们睡在一起。”

  第十章赌命输女(8)

  徐德龙见一只蝴蝶飞来。

  “第二年,我们三人回国,穿过大兴安岭密林时转了向,怎么也走不出密林,后来吃光所带的食物,水也没了。爹和我呆在原地不动,她去找水。”

  大兴安岭密林里,白俄罗斯女人跋涉、找水,几只饿狼包围了她……两天后,他们找到她,只剩下一堆的白骨,遗骨旁有一只破碎的水罐,还有一点水没给太阳晒干。

  那只蝴蝶飞落插在花篓上的那束马莲花间。

  “后来我爹用她的大腿骨头磨制一副骰子……我哪里知道骰子对于他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竟然当弹子给射丢啦。”她说。

  “所以你爹使新柳条抽你,能不抽你吗?”徐德龙说,“你弄丢的是一个女人。”

  “剩下的那只骰子,你说怎么着啦?”

  “用说吗,纸包纸裹的搁起来。”

  “你猜不到,谁也猜不到。”徐秀云说,“我爹吃了那只骰子。”

  “啊,吃啦?”

  “他嚼骰子咔哧、咔哧,如嚼碎脆骨。”她为昔日那瘆人的一幕打了个寒噤。

  徐德龙下意识地触摸下衣口袋里的骰子,凉洼洼的,它不是骨头的,是铜的。

  一头驴两匹马仍在吃草,四个赌徒赌了三天两夜。徐德龙将干牛粪倒进低矮的棚子里。

  “准得有输干爪的才能散局。”徐秀云往露天灶下填牛粪,幽蓝的火苗燎着锅底儿。

  夏小手和一个赌徒情绪低落地走出地窨子,解开拴马的缰绳,骑马离开地窨子。

  “好像散了局。”徐德龙对徐秀云说。她用勺子舀口锅里菜汤尝尝咸淡,说:“没完,爹和王警尉没离桌。”

  “他俩咋打麻将?”

  “掷骰子。”徐秀云说。

  今晚,地窨子里又是一场恶战,掷骰子的吆喝声起伏不断:

  “大!大!大!”

  “小!小!小!”

  徐大肚子赤膊上阵,顺脸淌汗。王警尉穿着汗褟儿,每每掷骰子前,朝汗褟前襟蹭蹭骰子,以乞求好运气。

  徐德龙拎铁壶给徐大肚子、王警尉倒茶水。

  “秀云,把爹包的那个饺子拿来。”徐大肚子说。

  “嗯。”徐秀云应声端来一个盖帘儿,上面是一个足有尺八长的饺子和一把片刀。

  徐大肚子腾出手来,使片刀切饺子,问王警尉道:“你来一块不?我可是三斤猪肉包了两个饺子,一兜儿肉馅儿。”

  王警尉脖子上挂一个巨大烧饼,转圈儿咬着吃。此时,他手托起饼咬了一口,然后将咬出豁口的地方转到脖后去。他使劲咽下食物,说:“这饼够吃三、四天的。徐四爷,给我再倒点水,好他妈的噎人。”

  徐秀云等徐大肚子吃完切下的那块饺子,端走盖帘,说:“德龙,你伺候局吧,我困啦。”

  “那你去睡。”他说。

  哈欠连连的徐秀云进到里间,吹灭灯躺到板铺上,将一只枕头搂进怀里睡。苇帘子缝隙透过来的灯光,照亮横挂墙上的那杆沙枪,铁器在那个夜晚显得特别威严。

  地窨子外间,徐大肚子骂自己的手道:“臭手!点儿太背!”

  还玩吗?王警尉见徐大肚子的钱所剩无几,嘲笑道,“你还指望反梢啊?”

  “牛粪马粪还有反梢的时候呢!”徐大肚子眼珠子发红,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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