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去了五年,荒原上出现两个人,大红骡子在先,一匹骠悍的三河马紧随其后。
“大哥,到魔鬼沼就让我挂柱,你说话要算数。”已出落成大小伙子的虎头子蔓按按腰间的匣子枪说。
“当然。”一点红答应道。
魔鬼沼的一处空地上,拜香仪式庄严地进行。
虎头子蔓向香槽子每插一根香就念叨一句:
我今来入伙,
就和兄弟们一条心。
如我不一条心,
宁愿天打五雷轰,
叫大当家的插了我,
我今入了伙……
在王家少爷虎头子蔓挂柱成为真正胡子的半个月后,镇长王荣得到密报,一点红和少爷出没在魔鬼沼。他立即做了部署,军警宪特联手,包围魔鬼沼,捕获匪首一点红,救出少爷。
那日,一点红、虎头子蔓打食归来,接近魔鬼沼时,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他俩。
一点红说你快钻进魔鬼沼,我来挡住他们。
“不,我们是兄弟!”虎头子蔓记住挂柱时的誓词,要生死相随。
“快走,好兄弟,他们抓的是我,别误伤了你。”一点红喊着冲向包围他们的敌群。
突然,一点红从骡子上跌落,那懂事的大红骡子急忙趴下,虎头子蔓见没人爬上来,心里一阵紧缩,明白大哥已死。他掉转马头,口喊着大哥拼命冲过来。
“洪达!我是你爹王荣啊!爹救你来了。”王荣看清自己儿子后冲到前面,喊着:“洪达……”
虎头子蔓先是一愣,王荣?爹?洪达是我吗?当他瞟见血泊中的大哥一点红,泪水顿时涌出眼眶,举起八音手枪,对准那个叫王荣的人,枪响,王荣中弹栽下马去,再也没动弹一下。
“八嘎牙路!”宪兵队长角山荣军刀凌空劈下。
顷刻,机关枪、步枪,手榴弹,一齐扑向虎头子蔓,他被撕得粉碎……
《玩命》E卷(1)
我劝你呀快回头,
别入局和绺。
家中有妻又有儿,
别在外逗留。
杀人要偿命,
害人要报仇。
谁家没有姊和妹,
谁家没有马和牛。
快拿人心比自心,
别让家人犯忧愁……
——劝匪歌谣
故事12:死劝
负伤藏在活窑(与胡子有往来的大户人家)的炮头火神爷,伤口日渐好转,守在身边汤一碗水一碗伺候的唐寡妇,始终殷勤体贴,一种不该产生的、确切说胡子绺规所难容的——村妇与胡子的恋情发生了。
关东女人对胡子厌恶由来已久,且根深蒂固。
年龄刚过二十岁的唐寡妇在伺候火神爷前,呆在佣人上宿的偏厦子里,咬牙切齿地恨骂胡子,这与她的身世有关。
她是东家的远房亲戚,丈夫死后无依无靠,投亲、做佣人、寄居于此。
两月前,眼伤很重的火神爷来了,东家便吩咐她打扫干净西厢房,说:“火神爷眼睛瞧不见东西,需要个人照料,你留在他身边,好好伺候。”
“嗯呐!”她领会东家的话后,行为让东家感到吃惊,她把胡子当成自家的亲人,日夜陪伴,炕烧得滚热,被子铺得平展,衣服洗得干净。脸上溢满欣喜,一改过去没精打采的样子,走路微微挺起胸脯,脸施些胭粉,趁进太太房里取针线机会还特意照照镜子。总之,像是什么幸福突然降临到她的头上。
东家瞪大眼睛,惊异地瞧着她里里外外地忙碌。原本是找个可靠的人照料火神爷,以尽地主之谊。但她似乎以朝东家想都没敢想的事上发展。他感慨道:“年轻的寡妇有几个能真正守得住啊!”
火神爷如果听到东家感言会作何感想呢?他的双眼被火药严重灼伤后,胡子把他扶上马背驮来的。眼睛肿得没缝儿,磨得厉害痛得钻心,他很想瞅眼伺候自己,夜晚睡在北炕轻轻发出鼾声的女人模样,仅仅感受到一双柔软、热乎乎的手,给自己洗脸、擦眼睛、掖被子,想说句感谢她的话,又不知怎样说好。
东家请来江湖游医,疲门(医道)高手程医生,他像早晨刚钻出窝的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卖弄医道方面的学识,反复炫耀他给县长、日本军官的太太治好了眼疾,嗓门挺高有板有眼地说:“早年家父拜清宫御医张大师儿子为师,他后来把祖传秘方——火炼金丹,专治各种眼疾技术传授给家父……”
那年月,江湖游医都是程医生这副嘴脸,这样德性。吹归吹,但要有点真玩意,他用樟脑加酒适量调如泥,揉成丸如豆大,朱砂为衣,用火点燃,在手中摇滚直到不烧手、烫手。少顷,掌中有雪白细灰粘土,使小刀刮下点入眼内,尔后又是一番废话。
炮头火神爷可没那么文雅,蛮横地轰走程医生:“明天放完屁再来,上完药就滚蛋。”
“喂,我说,你见轻吗?”唐寡妇哝哝地问,这是程医生灰溜溜走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清凉些啦。”屋内恢复了寂静,那令人陶醉的喘息声又搅动他的心,在只剩下他们俩人,火神爷说,“还是火辣辣地疼。”
“我妈说过个治眼伤的法儿,一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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