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丁一的问话,他才回过神来,丁一看着他的憨态,只好苦笑着重复了一遍:“皇后近来在折腾些啥?你直白些跟大哥说一说,这事有点头痛。”丁一指了指那叠书信。
“噢,我想想。”怀恩想了半晌,皱着眉头说道,“似乎也没啥啊……对了!贞儿姐姐在我出宫之前,我去太子宫里取这书信的时节,她说是教我告诉先生一声,不必担心她,皇后娘娘对她可好了,三天两头的给她赏赐,她开心得要紧。”
丁一听着却就品出了题外之意:“接着说,除了赏赐之外,皇后还在太子那边做了什么?”
“大哥硬要我说的话,那天太子宫里的宫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娘娘身边的女官发现了,便被杖死了,贞儿姐姐去求情,那女官却不依,后来娘娘知道了,训斥了那女官一顿,又赏赐了贞儿姐姐不少东西。这样的算不算?”怀恩也是精明的人儿,能在史上留名的人物,哪个是简单角色?他和丁一关系好不假,他也相信和依赖丁一,但是,他也会看看丁一的倾向,就是丁某人到底想支持哪一方,以便自己跟随。
丁一点了点头:“别耍滑头了,接着说。”
这要不算折腾,还得怎么样才算折腾?万贞儿是带着太子长大的,按理说,现时东宫就是她说了算,加上朱见深本身就依赖她。结果皇后身边的女官,居然能不理会万贞儿的意见,就把太子宫中的宫人杖死了!
很明显这个被杖死的宫人是罪不至死的,要不然为什么皇后要训斥那女官?
只不过一番训斥,换一条人命,这也算是很实质的立威了。
这样皇宫里谁还把万贞儿当回事?连太子宫中,罪不至死的宫人,都保不下来啊!
她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丁一苦笑起来,禁不住骂了一句粗口:“真他妈的,不得安生啊,我这成儿童团长了么?”
不论怀恩、万贞儿、朱见深,很明显,都将他当成可以荫护自己的大树,怀恩是兄弟对大哥的依赖;万贞儿要复杂一些,有学生对老师的依赖,有少女对英雄的仰慕,有女儿对父亲的依恋。
朱见深很直接,这位大明储君,明显是心里把丁一当爹了。
因为英宗被囚南宫时,在宫里出现什么事,万贞儿都是抬丁一名头来吓唬人,后来朱见深也学会了,当时结巴症还没好,被大太监欺负,他又拿人家没法子,都知道说:“我、我、我见得三叔,便与他说、说、说知,三叔进、进宫来、来、来办了你!”
英宗当时在干啥?他也没法子,在南宫造人呢。孙太后也不想理会,所以朱见深习惯有问题就抬丁一出来,而且随着丁一威权日盛,还真好使。后来英宗重回大位,正如英宗向丁一炫耀的一样,人有种马天赋,儿女一大串,老实说给朱见深的关怀,也真的有限,特别是向来恩爱的钱皇后有了儿子之后。倒是丁一去到一地,总会给他捎点小玩意之类的。
所以,这位大明储君,才会写信来向丁一诉说,思建庶人而生悲。
至于钱皇后,那信里倒没半个字提到立储,只是说她的儿子,是如何思念丁一;又说她的孩子,请了李东阳为她儿子开蒙授学。李东阳也就是景帝在位时,以为丁一死掉,作主过继给丁一继承香火的义子,四五岁已是神童的人物,此时也是十五六岁,已中了举。丁一离京,那金鱼胡同就是李东阳在主持忠国公府在京的事务了。
然后信里又提她那儿子天天吵着要去容城书院进学云云,极为仰幕丁一,时时念起。
这是啥意思?说到底,不就是暗示着,她儿子如果能登九五之位,必定倚重丁一这一脉么?丁一义子是启蒙老师啊,想想李东阳再神童,现时也不过是个举人,召进宫中伴读,已是极大荣誉,这还给弄成启蒙老师,什么意思,还要问么?
“皇帝对太子如何?”丁一又向怀恩问道。
怀恩摊开手,笑了起来:“大哥,说了直白些说话的。”
丁一点了点头:“是我不好。”
因为这是不必问的问题,如果英宗对朱见深很亲厚,那太子怎么会思建庶人而生悲?
英宗又如何会写信来征询丁一,立长还是立嫡?
“你去玩吧,不过别骚扰战士,他们现在处于战备状态。”丁一对着怀恩这么吩咐,“让我想想,一会再让胖子去叫你。”怀恩很高兴地出了舱房,跑上甲板去玩耍不提。
开不开口?丁一很犹豫。
建言立储之事,就是取死之道,岳武穆的例子就在前头。
但是,丁一总归不是岳武穆,他和英宗之间的依赖,也自觉要比康王与岳武穆之间强得多。再说,当真十二金牌来召,只怕是召不回丁某人的,丁某人可没有武穆那节操。
但涉言立储,当真是丁一不想干的事。
可是再看了一遍朱见深的信,脑海中浮现那个结结巴巴的小人儿,丁一却又生出不忍来。
人,总是有感情的,虽说政治搏弈是冰冷的,不应掺杂感**彩,但至少丁一还没到达这一步,特别是涉及有感情的人。
想了许久,丁一终于有了决定,对文胖子道:“磨墨。”
他首先回的,是给钱皇后的信,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对于正事只提了两句:“昔日万贞儿携束修而来,子曰,有教无类,故学生看其好学,便收录门下,授彼算术。此子于算术一道颇有天份,只是性燥人直,若是于宫中服侍不力,望遣其出宫,随赴美洲,术数之策,于美洲尺量土地,规划建筑一途,颇为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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