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长征途中,咱们婚礼上,又唱过一次。”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用怀旧来驱赶心头的凄苦之情。
“秋,我们再唱一次吧,夜太静了……”
“不要唱。”张琴秋那灰白的脸上复活了片刻青春的光彩,“只要轻声地哼……”
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
冰河上奔跑着三驾马车;
有人哼唱着忧郁的歌谣,
啊,唱歌的是那个赶车的小伙!
小伙子你为什么这样愁闷,
为什么低着头打不起精神;
是什么事情叫你这么伤心,
问小伙的是那个乘车的人。
一种飘渺的,梦幻般的炽情在屋里回旋,感情冷漠的人,绝不能哼得这样动人,它能激荡起心潮也能把沉睡的大漠唤醒。
你看吧,这几匹可怜的小马,
它跟我冒风雨走遍了天涯;
可恨那恶财主要把它们买去,
今后的重重苦难等待着它。
是我日夜操劳把它们养大,
纵然饿肚皮也舍不得卖它;
可是家有生病的老母等待医药,
不卖它们我有什么办法?!
此时杜丽珍倚在门口,眼里含着泪花,忍不住跟着哼唱。他们都处在醉心忘情的状态,不知是轻松还是沉重,不知是喜悦还是伤痛。
这首纯朴无华的民歌,能够唤起人们的无限感触。此时,杜丽珍竟想起自己辛酸的遭遇,心潮陡起,不能自制,头抵门框,掩面哽咽起来。就在这瞬间,神迹一般,回到她的家乡大别山去了,她听到那里山林的呼啸,流泉的净净,看到金色的霞云在金刚台的极峰之上缭绕。二十五年经历的碎片,纷乱地在她脑海里闪过,她看到她家茅屋上的炊烟,好像昨天才离开那里;她看到她的初恋的情人魏洪生,身穿灰色的军装向她走来……
杜丽珍被特派员江子文轻轻推了一把,一切幻象四散飞去。
“你怎么哭了?”
“没有什么!”杜丽珍抹了一把泪水。
“政委呢?”
杜丽珍指了指屋里。
江子文办事是干练的,他以极为兴奋的声调向陈昌浩报告:七个反动分子搜到了五个。
第二天早晨,在龙王庙前的广场上,召开军民大会,公审之后,把他们就地正法了!
第12章 血战第一天
这天血战,带有决定性质,空前激烈。
敌人暂时退下去了。一时间,枪声、炮声、杀声、喊叫声,全都停止了。
安宝山站在弹痕累累的王家墩的高台上,这个屯庄也像总指挥部所在的缪家屯庄一样,以其两米半厚的高墙兀立在众村屯之上,像群山耸立中的一个高峰。
安宝山的眼前是一片空旷的野地,在沟壕、掩体和沙棘丛中,隐现着成堆的死马和敌我双方战士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在双方射程之内,如果不在漆黑的夜间,很难打扫战场。
“双方大约死伤两千人!”安宝山用望远镜巡视着倪家营子周围的战场,“这不过是第一场恶战。”
尸体横躺竖卧,堆在一起,半跪着,半蹲着,半趴着,互相推拒着,紧紧搂抱着,挤压着,胸前插着枪刺,背后嵌着马刀,其中夹杂着死去的战马。
安宝山觉得不像是战场,而是高踞在云端之上的战神,把战斗者从万米高空投掷下来,堆聚在那里。
此时,从祁连山上漫过来的轻烟似的暮云,在夕阳下燃烧起来,变成一条紫色的天河,从高耸的山峰上奔泻而下,漫过平缓的沙滩,从战地上滑过生气勃勃斑驳陆离的阳光湍流,给大地抹上一派暗红色的油彩,为人间留下一幅惊心动魄的图画。
安宝山的望远镜停留在尸体堆上,因为一只高举鬼头刀的手臂吸引了他。这只手是枯黄的,风雪严寒,漫漫尘沙和饥饿,赋予这只手以沉重的力量和崇高的尊严。
这只手没有砍下去,他的生命就停止了,但他不愿放下,不愿停止战斗。安宝山隐隐约约地看到这只手臂在空中挥动时留下的弧形的轨迹。这轨迹闪动着寒光,高悬在战场之上,凝固在旷野的空间里。
安宝山看得清这个战士的脸,却猜不出他的年龄,只看到他的左胸直劈进一把长刀,也许这把刀先于他一秒钟终止了他的生命,致使他抡圆的手臂没有砍落下来。
他的胸口上血已凝结成紫褐色,溅满灰色的单薄褴楼的军衣,好像那血还在流,夹着他的汗水,夹着他的向往流进黄沙之中,滋润着古老的瀚海,和古代卫青、霍去病、班超麾下的勇士们的鲜血溶在一起,在华夏大地上留下深刻的悲壮的痕迹。
这张黑黝黝的脸被饥饿和风尘改变了,干瘦、污秽,没有弹性,长长的黑发沾着尘沙在风中拂动,他的嘴大张着,凝聚着没有喊出的怒吼声……
他的身边躺着三具马家军的尸体。这场实力悬殊的搏杀,是如何进行的,也许已经是千古之秘,安宝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只枯干如柴的手臂怎么能与三个马家军同时搏战,是什么样的因素给这只手臂注入了邪魔般的蛮力?
安宝山的望远镜缓缓移开,他在战场上搜索着,这时,他才意识到在寻找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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