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几个字,令人触之如冰、如火、如刀,蕴含着毁灭一切的憎恨之情,飞动着她对她数年以来的积怨。
“我不认识你!”张琴秋是认识这个女俘的,这人原来就是她当妇女独立团团长时的一个战士,“你认错人了!”
“烧成灰我也认识你!”
“我叫苟秀英。”
那女俘扬起一声冷笑:
“苟秀英?那不就是已经死了的二班长吗?你贵人多忘事,那好,我就来提醒你一下吧。四年前,在旺苍坝抬伤员时……”
张琴秋果真记起来了。那是红四方面军举行陕南战役期间,她带领妇女独立团担任运送弹药和伤员的任务。就是这个女兵,在运送伤员时,搜了敌人伤兵的腰包,把一个金戒指和一副金耳环私藏起来,拒不交公。她就叫吴金花。
张琴秋严厉地处罚了她,开除了她的团籍,关了她三天禁闭,叫她当众检讨错误。
几年来,这个受处罚的女人,一直没有忘怀,刻骨铭心的复仇心理,已成为维系她生命的一根精神支柱,她远远地望着惩罚过她的人,无时不伺机报复。
恨,可以不共戴天,可以不分是非,可以不顾后果,可以同归于尽。
“滚开!你这条狗!”李大壮忽然明白她们对话的性质了,她放开张琴秋,猛力向那个女俘扑过去。
两个人翻滚在地上,李大壮把整个高大的身躯压在那个瘦小的女俘身上,如果她手中有把匕首,这个女俘就立刻完了。但她没有,她的双手死死地掐住那个女俘的脖子。吴金花的眼珠子突凸出来直翻白眼,她无法喊叫,两手两脚在沙地上乱扑腾。
如果不是押俘虏的民团过来干涉,再有一分钟,吴金花就会气绝身亡了。李大壮背上挨了一枪托,她站起来,用变了调的声音,阔着噪门向着俘虏群大喊:
“当心,吴金花是条咬人的狗!”
这条狗终于被强烈的报复意识所驱使,出卖了她的仇人。在一个月后,伪《河西日报》上刊登了这样一条消息:
……当陈昌浩匪逃窜时,将其妻张镜秋弃乱军中,被我青海一百师部队生擒,解送青海。张镜秋系俄国留学生,在伪四军总司令部,任妇女部长,兼组织部长,精通五国文字,现年二十余岁。在倪家营战役中曾产生小孩云。此消息中的错误之处,皆因敌人不了解真情所致。如伪四军系指过去的四方面军;张琴秋误为张镜秋;是年张琴秋是三十三岁,误为二十余岁。
这次出卖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因为出卖者怕被人掐死,不敢当面指认,只向敌人报告了张琴秋的特征。敌人根据“精通五国文字,现年二十余岁”的特征是无法跟“苟秀英”对上号的。出卖者也只是一般的了解张琴秋,连名字也只知道偕音,张琴秋只精通俄文、英文,精通五国文字那只是崇拜者的传言。
中午时分,民团把所有俘虏押解到梨园堡东西两个大围子里,每人竟然分到了一碗荞麦粥。
下午,风很大,飞沙走石。
大通民团团长韩进禄和两个团副开始作俘虏的甄别,吴金花供出了张琴秋,民团团长对陈昌浩的夫人、组织部长并不过分看重,只是要她指认,吴金花说她不在这个围子里。
韩进禄告诉她,晚上将男俘女俘分开,那时再指认也不迟!
围子外,民团布置了三层岗哨。其实,就是敞开门叫俘虏们逃跑,能够走动的也不多,他们都知道大部队已经进了深山,他们即使逃出去,追赶部队已是不可能了,流落在荒滩上,不是饿死就是被迫杀。尽管人人怕当俘虏,既然已经被俘,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晚饭,仍然是每人一碗荞麦粥。
黄昏时分,东院的男俘被带到西院来,西院的女俘被带到东院去。
吴金花看到了张琴秋和那个女壮士。她们仍然偎在一起,她装作没看见,蹲在她们的对面的墙角里。
天色迅速地黑了下来。
吴金花昏昏欲睡,但她不敢睡得很实,她怕偎在对面墙基下的那个该死的女壮汉悄悄走过来把她掐死。
这时,她听见耳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
“你今天下午供出张琴秋得到什么好处啦?”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出卖者警觉起来。
“如果有奖赏的话……”
“你也想供出几个?”
“为什么不呢?”
“我供出这个张镜秋,不是为了奖赏……”
“呃?”
“是为了报仇!她处罚过我。”
“是冤枉了你?”
“也不……不全是……我只是为了解恨!”
“这很不好吧?”那轻柔的声音仍平静而和蔼,“你打仗本来还是挺勇敢的。”
“解恨和打仗是两回事。”
“你得想想……”
“明天我就指出她来。”吴金花狠毒地说。
“那不成了叛徒了吗?”
“是不是叛徒反正一样,依我看,落在这步天地,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你呢?”
“我想活,所以我要张镜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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