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来,马有义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程璐同志,你知道你在跟一个什么人打连连?现在可以断定,就是这个冯汝劢,他是铁马托派反革命集团的重要成员。他受托派反革命集团派遣打回了我们碛口,到处散布托派言论,就是企图推翻年轻的红色政权,为阎锡山和日本鬼子效犬马之劳啊!令人可怕的是,我们的一些同志竟然同这样的人情投意合。他们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狼狈为奸、内外勾结……”
“我把冯汝劢害了!……”程璐听得一个嘶哑的嗓子在自家心中大嚎一声。程璐听得:那一声嚎哭如霹雳般响彻苍穹,每一个字儿分明都带着点点血色,将她的眼前染作殷红一片。
可是,他要真是反革命托派分子呢?程璐寻思。不!程璐随即摇了摇头。他要存心反革命,他还回解放区干甚?就凭他的力量“推翻年轻的红色政权”?他果真会生出如此这般愚蠢至极的企图?不!这是凭空捏造,这是主观臆断!几个月来,碛口人看得清楚:冯汝劢是在废寝忘食地干事啊。他所做的一切有哪一件不是为民众为国家呢?哪一件不是民主政府应当支持的呢?他心无城府、说话随便,这不正说明他对解放区对共产党信任有加吗?而况俗话说得好:一颗麦子一道缝子,一个人一个性子,怎就能把一个人的个性和“反革命”画上等号?难道无产阶级革命竟要否定人的个性存在的合理性吗?不!党的政策是讲阶级的,可也是讲人情的。“人情”是什么?不就是“人”的具体“情”况吗?当然也是要看“人”不同的“性子”的。程璐啊,你可再不能做过去那些傻事了,再不能犯过去那些错误了!
程璐想到此,强作一副笑模样,说:“有义呀,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他那人一向没心没肺,他的话咱能当真?有义呀……”
程璐努力用亲切随意的口气说话。话说出口了,却又倍感做作,便又暗骂自家“画虎不像反类犬”。
“你别施放烟幕弹!”马有义一针见血地道:“你以为你那虚情假意现在还能骗得了我!我告诉你:冯汝劢,我注意上他多时了……”
马有义说着,从贴身兜儿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嚓、嚓、嚓,飞快翻动着,念道:“上一月初三,他假借给学生讲抗日故事的名义,说什么平型关战役是晋绥军和八路军共同打的。这不是处心积虑给阎老西儿涂脂抹粉吗?上一月二十六,他到寨子坪一个学生家搞什么家访,居然说教育是共产党和国民党都重视的利国利民的好事。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本月初五,他在跟几个老师闲聊时,说什么斯大林因为和托洛茨基意见不合,不仅开除了托的党籍、国籍,还将托的朋友、家人一个不留全部杀死,太野蛮太凶残了。就在刚才,也就是本月十七号上午十时许,他当着本人和记者苏翠芬同志的面,又说……”
马有义念到此,顿住了,瞠目看定程璐说:“老实讲,在碛口这块土地上,冯汝劢他放个屁我也会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我只问你,这个家伙在你面前都放过什么毒?你愿不愿意如实揭发?”
程璐看着马有义,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我不能!她对自己说,既然他掌握了冯汝劢那么多材料,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说出来?
马有义仿佛已看出了程璐心中的所思所想,道:“老实给你说,前段没有收拾他,只是出于两点考虑。一是他正为咱办一件好事,我想成全于他;二是想让他表演更充分些。这就好比自家院子里来了一条毒蛇,你最好让它把院子里的老鼠帮你捉尽,再从藏身的洞子里钻出来,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再动手收拾它……”
说到底,他的倒霉还是因为我啊!程璐不说话,只在心里盘算,眼下的情况是:蔡碧涛想收拾他,马有义也想收拾他。冯汝劢啊,你,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可是,不!冯汝劢他绝没有“反革命”的企图。他是怀着一颗热扑扑的心回到碛口想要报效家乡父老的。我不能,不能再犯过去的错误,不能让他因我而倒霉。让我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那时,马有义看着程璐,突然又笑了,说:“当然,任何事物都不会是绝对的。就是说,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一些初看上去不大可能出现的奇迹,在某种情况下,也会成为可能。你说呢?”
程璐紧张地思索着。突然,她抬起头来,看定马有义,灿烂无比地笑了,说:“有义啊,咱俩可是一条战壕里摸爬滚打又在一颗子弹下逃生过来的战友。你说是不是?”马有义说:“是啊!不过,我马有义的战友多了。”程璐说:“你对我的情意我心里明白……”马有义说:“明白顶个屁用,还不是大耳光子伺候吗?”程璐说:“任何事物的发展都需要一个过程。”马有义说:“过程太长了对革命不利啊!”程璐说:“那得看是甚事了。如果只是仨瓜俩枣的事……”马有义涎着脸说:“连仨瓜俩枣都不够呢。比那少得多。”程璐一时没听明白,说:“你那是甚黑话嘛?”马有义笑道:“听不明白啊?我告你,我只要你那一颗枣儿一颗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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