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凤岗沉默了。两只鹞眼死死地盯着高红看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说:
“不好办了,你中毒太深了!”
高红对这句话没有理睬。高凤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两个眼珠骨碌了好一阵,才站定说:
“好,那就由你去吧。但是,你要明白,我今天苦口婆心地劝你,无非为的是兄妹之情。……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大概是二十六岁了吧?我想你对这世界也不会没有一点留恋……”
高红低下头一声不响。高凤岗又说:
“听说,你还没有结婚,是吧?”
“这事用不着你问。”高红说。
“不问我也知道。”高凤岗一笑,“我知道你同周天虹的那段情还没有了结。我最后忠告你,如果你还想同他成其好事,那就答应我们的要求;如果仍死不悔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他一扭身大步跨出牢门,随后那扇铁门锵啷一声,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此后两天,高凤岗又来了两次,但都毫无结果;而且高红的唇枪舌剑,越发尖锐锋利。使得高凤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只好从此却步,再也不来了。
第三天,他把行刑队长找来吩咐道:
“这次我们把高红捉来,本来想争取她回心转意,哪知她是个铁杆共产党,已经中毒大深,无可救药。今天午夜,你就把她结束了吧!”
“她不是你的胞妹吗?”行刑队长有些愕然。
“不,不要说了。”高凤岗立刻打断他,“把这种六亲不认的人留在世上,我们就永远不能安生!”
傍晚,天色阴沉,零星地飘下一些雨点。牢房显得更加阴暗。高红正坦然独坐,六十多岁的老狱卒送来了晚饭。高红一看晚饭与平日不同,不仅有两个荤菜,还放着一锡壶酒,一只酒杯。高红入狱以来,就发现这个老狱卒甚为忠厚,常常用同情的眼光看她,还悄悄说过几句同情八路的话。今天一看这情况有些奇特,就指着酒菜问:
“老大伯,这是怎么回事?”
老狱卒嗫嚅良久,没有说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来到高红心头,她又说:
“老大伯,不管是什么事,你就告诉我吧!”
老狱卒这时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老天爷啊,说是今天夜里,他们就要……”老人没有说下去。
高红轻轻地“噢!”了一声。
很快,她那颗怦然跳动的心就平静下来。她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很清楚这一天是要来的。既是要来,也就无非如此。老实说,她并没有想到活得这样久,这条命,在日本人的手里本来是要结束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幸事了。但是她惟一挂念的还有一个人,自己的去世,是不能不让他知道的。想到这里,她左右旁顾无人,就悄悄地问:
“老大伯,我托你捎封信能行吗?”
“捎到哪里?”
“你找人捎到雄县县政府就行。”
“行。”老狱卒悄悄点了点头。
“那就请你拿个纸笔信封……最好再拿一把剪刀来。”
“拿剪刀干什么?”
“我有用。”
不一时,老狱卒拿来一支铅笔,一张纸,一个信封,一把剪刀。此时外面风雨大作,屋里的一盏小油灯,被风吹得颤动飘忽,几乎要熄灭的样子。高红含着热泪,执笔疾书。信未写完,便已被眼泪打湿。随后她拿起剪刀,握着自己又黑又亮的头发,咔地一声剪下一大绺来;又把自己的内衣,哗地撕下一块,把头发包好,同写好的信,一起装到信封里。信封上写着:“雄县人民政府妥转周天虹同志亲收”。然后小心翼翼地交给老狱卒,说:
“老大伯,你能把这封信给我转到,我就感激不尽了。”
老狱卒把信悄悄塞到口袋里。高红又把手腕上那枚从家里带出来的小金表摘下来,也交到老狱卒的手里,说:
“这只小金表我已经戴了十多年了,现在就送给你老人家作个纪念吧!”
“不,不,这个我不能收。”
高红硬把金表塞到老狱卒的口袋里去了。
午夜时分,依然风狂雨骤。忽然铁门锵啷啷响了一声,接着外面一个凶暴的声音喊:
“把女犯高红提出来!”
高红不等他们来绑,昂首而出。不一时被一伙暴徒推拥着来到荒凉的城角。这时石家庄大战正酣,高红知道她的爱,她的天虹在南面,就有意地面向南方站着,奋力地挥着手臂喊了两声:
天虹,天虹,我祝你胜利!
天虹,天虹,让我们在来生再见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美丽勇敢的生命就结束在一阵尖厉的枪声中了……
一一九 胜利声中的噩耗
石家庄解放后,在晋县召开了一个团以上干部的庆祝大会。在会上聂荣臻司令员、彭真同志以及罗瑞卿、杨得志、杨成武等野战军首长都讲了话,特别是朱总司令,除勉励之外,还总结了城市攻坚战的经验一使晋察冀部队的十气更加高昂、总司令的讲话,实际上是在昭示全军:一连串夺取大城市的战斗,不久就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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