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虹和徐偏都参加了这次会议。在回来的路上,真是欢声笑语,说了一路。可是他的脚刚踏进团部,一个参谋就跑来报告说:“政委,雄县来了一个干部说要找你,似有急事。”周天虹叫立即把客人请来。不一时,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自称是雄县县委组织部的干事,是县委派他来的,说过就从挎包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一封信来。
周天虹接过信一看,信封上写着“雄县人民政府妥转周天虹同志亲收”,一望而知是高红的字迹,不过字写得相当潦草粗率。刚把信纸展开看了几行,脸变得像白纸一般,手指抖个不住,眼前一片漆黑,不能再看下去了。他连忙坐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定了定神,才继续看下去。信是这样写的:
我至亲至爱的天虹:
现在我已迫近人之一生的最后时刻,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同你永别了。我惟一感到遗憾的,也是对不起你的地方,就是没有答应你去年春天的要求;由于形势所迫,也没有实践去年秋天的诺言。最亲爱的天虹,但愿我们来生再聚吧!
我相信共产主义是一定会实现的。不管有多少艰难曲折,人类一定会争取到光明的前途。现在我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死过分悲痛。你若能在每年春天来到我的墓前看看,那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我别无所有,只能把我身体的一部分留给你,使你能够想到我!
亲爱的天虹,再见了!
你的红 1947年一个风雨之夜
看到这里,周天虹已经不能自制,接着抖开布卷,又看见那绺闪着青春光芒的秀发,再也克制不住,连忙跑到里屋,手捧着那绺秀发贴在脸颊上放声大哭起来。参谋把里屋的门轻轻一关,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过了好大一阵子,周天虹才眼泡红红地走出来,含着眼泪问:
“有人收尸吗?把她埋在哪儿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县委就接到内线的报告。”来人说,“我们立即指派人,把她的尸体悄悄运到城外,安葬在大清河边了。”
说到这里,年轻的干部又以安慰的语气说:
“周政委,这件事不要说你很悲痛,就是我们全县的老百姓,都难过得很。说老实话,自从高红同志来当书记,大家听说她是高老万的女儿,都很泄气,说她怎么能领导土改呢?这一下土改算完了。没想到,她反而站在穷苦人一边,为大伙鼓了气撑了腰,把土地彻底分到贫下中农的手里。大家怎么能不感激她呢!这次听说她牺牲,许许多多人都流了眼泪。大家都说,应该给她立块碑,把她的坟好好地修一修。”
“那就太感激你们了!”周天虹说。
年轻的干事接着又说:
“相反,她那个心毒手黑的哥哥高凤岗,倒是臭名远扬。谁都明白,就是他下的毒手。都骂他不是人!说要是抓住他,应当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才解恨!”
周天虹匆匆给中共雄县县委写了一封信表示感谢,又招待来人吃了饭,才让他回去了。
高红的突然牺牲,自然是对周天虹的莫大打击。开始如五雷轰顶,打得他蒙头转向;过后又是剜心般的伤痛,无尽无休。尽管他以共产党人的坚强极力克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上则感到难以承受。这种状态竟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人在艰险危难中才看出友情的可贵。上次高红在敌占区被捕,就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个危机,使他大病一场。幸亏老战友晨曦远远地从阜平赶来,耐心地安慰他,劝勉他,才帮助他度过了危机。这次靠的就是徐偏了。自从他与徐偏结识以来,两人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真是同生共死,肝胆相照。尽管有时因工作上的分歧,也吵得面红耳赤。事情一过也都如轻烟飘散。在两人就伴的三年间,没有人比徐偏更知道他的心事了。因为周天虹不止一次说梦话把徐偏惊醒,而他在梦里喊的名字就是“高红”。徐偏也经常以此开他的玩笑。徐偏深切知道两人的爱情是很深很深的。这次发生的事情,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又是发生在即将取得胜利的时刻,怎么能不使他格外难挨呢?徐偏只有常常去安慰他。
这天,徐偏发现周天虹睡得很晚,就知道他难以入睡。第二天早操回来去看他,他还强作笑容,但是一看他的枕头却湿了好大一片。再一翻枕头,枕头下放着一大绺闪着青春光芒的秀发,一切了如明镜。徐偏心中一酸,很不是个滋味,就说道:
“老周,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
“不,我睡得可以。”
“咳,你别蒙我了!”徐偏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就比如说我那个老婆,是家庭包办,本来是隔山买老牛,结婚前连面都没有见过,既是娶过来了,也只好在一块过。可是,我后来觉着这个人还可以,心地很善良,很朴实,对待俺娘也很好,也就越来越热乎,不愿丢了她。像你和高红就不同了,你们俩是自由恋爱,高红又是百里挑一,那个感情怎么能不深呢?何况她又牺牲得这么突然,你心里怎么能不难过呢?”
徐偏刚说到这里,周天虹的眼圈就红了,他压了压感情,说:
“你说得对。我确实太爱她了。我觉得她太纯洁了,心灵太高尚了。她真像一枝‘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红莲。自我从延安认识她以来,我没爱过别的女人。”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