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位呢?”他问那个十五六岁的青年。
“他是我弟弟,你还看不出吗?”女的又笑着说,“就看了一本斯诺的《西行漫记》,就吵着要来。”
天虹仔细一看那个小青年,果然与她眉眼相似,便笑起来。
“我是无锡人,一直在家乡教书。这次是从无锡逃出来,在路上认识她的。”那个大背头说。
目标既然相同,正好结伴同行。大家吃过干粮便说说笑笑地上路了。
世界上的事真也有趣,只要志同道合,便有说不尽的话,倾不尽的情。你说平津的沦陷,他说京沪的战事,你说一路饥寒风霜之苦,他说辗转流浪的艰辛,谈个没完没了。路也走得快了,而且毫不疲倦。
这样,一气赶出了几十里路,看看太阳将要落山。他们正想寻个宿处,忽然冷不防,从路旁的一座房子里蹿出几个人来,拦住了去路。大家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他们歪戴着礼帽,一个个都带着手枪。其中一个为首的凶神恶煞般问:
“说!你们几个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你管不着!”那个留着大背头的青年迎上去语气强硬地说。
“哈,口气好大,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是去投奔共产党的!”他狞笑着。
“到哪里去,这是我们的自由。”
那个大背头看来十分气愤,但话没说完,就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
“好好说,不要打嘛!”
这时从屋子里又走出一个人,颇像个地方官员,他面含笑容慢慢悠悠地走过来,站在几个青年面前。
“我知道,你们是要到‘那边’去的。”他狡狯地一笑,“但是,我们站在爱护青年的立场,就不能不劝你们慎重。现在‘那边’有抗大,咱们这边也办了干训团嘛。而且西安、宝鸡都有,并不算远。我并不是吓唬你们,你们到了‘那边’,是吃不了那个苦的;一天吃小米饭,豆芽菜,还得做苦工。咱们这个干训团,待遇比抗大优厚多了,一毕业就是干部,可以派到全国,你们要抗战,这不同样也是抗战吗?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愿到好地方,偏偏要到苦地方!真是……”
“我也不明白:你们跟共产党争夺青年,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手段!”上海的女大学生迎上去说。
那位官儿顿时语塞。一个挎手枪的见女学生顶撞了他的官长。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算了,算了,你们这些人,反正我是说服不了的。”官儿也悻悻然有点生气了,朝南挥了挥手,“那就委屈一下,跟我们到宝鸡干训团吧!”
天虹一直没有做声,他是在盘算着逃跑的主意。他想,要是让他们抓去,我的一切理想都告吹了。我一定要逃。死就死在这里。他们抓住是他们的,他们抓不住就是我的。他摸了摸,剩下的三块白洋还在贴身口袋里,就更放了心。他偷眼瞅了瞅,下面是山坡,不远处有个小树林,沟沟岔岔不少。
“你看什么!”那个带手枪的推了他一把。
他只好顺从地和那几个学生走在一起,被一伙人押着掉过头向南去。大约走出一箭之遥,来到一个山拐弯处,天虹把背包一甩,就跳下了山坡。
“抓住!抓住!”
“别让他跑掉!”
后面一片声喊。接着是追来的脚步声。天虹没有回头看,只是猛跑。刚跑到山脚下,就听到“砰”、“砰”两声枪声。
“死就死吧,反正我是不回去的!”他心里说。
他钻到小树林里,稍稍喘息了一下,接着又跑。大约跑出了十多二十里路,回头看看没人追赶,脚步才慢下来。这时夜幕已经下垂,天虹在朦胧的夜色里,继续向北走去。
一五 我也将是这船上的水手
天虹又跋涉了两天,刚刚进入边区(也就是不久前的红区),就被赤卫军抓住了。经过盘问,一些陌生的汉子反而对他很热情。这一来坏事变成了好事,沿村护送,把他一直送往延安。路上伙食费也没花,他的三块钱还完整地保存在贴身的口袋里。
离延安城越来越近,他那颗年轻的心便越发急不可耐,不时地问:
“延安快到了吗?”
“快了,快了。”那个头包羊肚手巾的陕北汉子回答。
“还有多远?”
“也就十多里了。”
又走了一程,前面似乎是个城镇,他又问:
“那就是延安吗?”
“对了!”陕北汉子笑着用手一指,“你往那达看嘛!”
这时,太阳刚刚露头,东天上一片红霞。天虹向远处山顶上望去,只见一座宝塔正直端端地沐浴在红光里。天虹想起故乡的高塔,人们说它是故乡的船桅,那么这座延安的宝塔,岂不是新中国航船的船桅么?从今日起自己也将是这船上的一名水手了。想到此处,天虹不禁神采飞扬,万分激动。
前面就是延安城。天虹举目一望,这座城紧靠西山,半在山上,半在山下,正处在南北、东西两道大川的交会处。雄伟的城墙从西面的山岭上迤逦而下落下谷底,显得很有威势;清澈的延河自北而南,在东门外打了一个湾儿向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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