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虹注视着这位老马,蓦然一惊,心想:“这不就是我的老师欧阳行吗?他怎么又姓马了呢?”天虹想起以前他那黄皮寡瘦的模样,那破毡帽低低压着眉际受压抑的神气,跟现在可大不一样了。现在,他脸颊红润,脚步轻快,真潇洒得多了。
这时,对方也似乎注意到他,远远地叫了一声“天虹!”接着就快步走过来把他拥抱住了;还不断地拍着他的肩背。周天虹不禁一阵激动,嗓子眼热辣辣的,“欧阳先生,要不是你引导我,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说着,止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
“我不是说过吗,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欧阳行亲切地笑着。
接着,周天虹把来者一一作了介绍,并再次指着欧阳行说:
“这是我常向你们提到的欧阳先生,他就是引导我参加革命的人!”
“不要再提什么先生了,我们都是同志,今后我们就在一起干吧!”
欧阳摆摆手,笑声朗朗地说: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现在部队正像滚雪球似的发展,到处都喊着要人。我这里人也缺得很哪!听说你们来了,我跟聂司令员好说歹说,才分给我一个!”
他一面说,一面带着大家向一家农舍走去。
“欧阳先生,”天虹一时改不过口来,仍旧这样称呼他,“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噢,这地方光许你们来,就不许我来?”欧阳幽默地说,“天虹,请你原谅,我跟你实说,当你从家乡出走的时候,我也有心同你一起到延安去。可是一想我离开党多年,寸功未立,又有何颜面见江东父老?我总想组织一支游击队,拉到党的队伍里来。你走以后,我就跑到一个偏僻的县城里,没有想到我组织的游击队刚刚有点眉目,就被国民党县党部的老爷们知道了,他们就要抓我。幸亏有人透露了消息,我才连夜逃出来。这些人就是这样,他们不抗日,还不许别人抗日……”
“以后呢,以后您到哪儿去了?”
“接着我就到了山西前线。很快太原又失守了。听说聂司令员到了五台山,要在这里开辟根据地,我就集合了几个流亡学生赶到五台。聂司令员了解了我们的来意,表示非常欢迎。但是他说:‘在敌后创建根据地,这是十分艰苦的事,你们是些文人,能够吃得下这个苦吗?’我就说:‘聂司令员,你就放心吧,对于未来的艰苦和风险,我是有充分准备的。一路来的路上,我尝试了各种野草,哪一种是能吃的,哪一种是不能吃的,我已经辨认出十几种能吃的野草了。聂司令,我来你这里是准备着吃草的!’聂司令听了很感动,不止一次在会议上表扬我。他说:‘我告诉你们,我这里有一个准备吃草的干部!’……”
说话间,来到一个小院门前。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一匹马咴咴地嘶叫起来。大家凝视槽头,见一头老黄牛旁边,拴着一匹棕红色的高头大洋马,它一边嘶叫还望着欧阳行打着响鼻。“老伙计,你饿了吧!”欧阳行说着,顺手丢了一把草在马槽里,一面笑着说:
“这是去年反敌人八路围攻的战利品。聂司令员见我跑来跑去太辛苦,就把它送给我了。现在我每天写好社论,就骑上它到聂司令那里,方便多了。”欧阳行说着还拍了拍皮带上的手枪,“这也是司令员送给我的。”
这时从屋子里出来一个农家妇女,带着笑对欧阳说:
“我一听见马叫,就知道你回来了。哟,来了这么多客人,我给你们烧点开水吧!”
“不用了,大嫂,早晨的开水还有呢!”
欧阳把大家让进一个堆满文稿的小房间里,从小桶里给每人舀了一缸子凉开水算作招待。小房间里,除了一铺大炕,一张八仙桌子,已经无处插足,周天虹几个只好坐在炕沿上。
晨曦把他的行政介绍信和党的介绍信取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欧阳。他的入党问题是在抗大最后的时日里解决的。欧阳仔细看了看;又微笑地望着晨曦,把他端详了一番,慈祥地问:
“你愿意到我这里工作吗?”
晨曦把他的近视镜往上托了托,腼腼腆腆地说:
“我本来也是准备到前方去的。”
“哈哈,前方?我们这里也是前方嘛!”欧阳朗朗地笑着说,“现在敌后进行的战争,正像毛主席说的是一种犬牙交错的战争。这也许是一种新形式的战争。敌人包围着我们,我们也包围着敌人。一打起来,双方就交织在一起,更分不清前后方了。现在我们离敌人远者五六十里,近者三四十里,聂荣臻的总部竟敢在此巍然而立,历史上哪有这样的战争呢?……”
欧阳越说越兴奋,特意望着晨曦说:
“你看我们这个报社,不过是些文弱书生,但打起仗来,都是一手拿枪,一手拿笔。去年敌人八路围攻,我这个报社,就同敌人打起游击来。敌人在山那边活动,我们就在山这边印报。我们有几个记者还真表现得很不错呢!晨曦,我看你就下决心在报社干吧,你一来就知道了。”
高红忽闪着一双黑眼睛,一直望着欧阳。这时,她笑微微地插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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