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孩子中间跨着走着,就是没找见自己的女儿。所长安慰我说:
“‘不要绝望,再找找看。她应该在这儿的,我见过她……’“我终于凭着一只小皮鞋认出了我的艾洛契卡……我简直认不出她了……
“后来,我们的住房烧毁了,我们只身逃出,,流落街头。这时德国军队已经进城,我们连藏身之地都没有。我一连几天带着孩子们在大马路上走来走去。我在街上遇到了塔玛拉·谢尔盖耶夫娜·西妮查,战前我和她并不太熟悉。她听说了我的情况,对我说:
“‘你们到我家来吧。’
“‘我的孩子们正患百日咳,我怎么能去您家呢?’我说。
“她也有两个小娃娃,弄不好会被传染的。那个时候真没法子,没有医生,也没有药。什么都没有……
“‘别说了,走吧。’
“这样的事,能忘记吗?她和孩子与我们分吃谷糠。为了给儿子送点儿生日礼物,我只好用自己的旧裙子缝制了一条小裤子……”
在城市沦陷期间,这位母亲似乎把全部精力都用于拯救自己的两个孩子——三岁多的儿子廖尼亚和两岁的女儿艾洛契卡。就算她把全副心思都用在孩子身上,又有谁能责备她呢?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评判她。况且,只要有机会,拉依莎·格利戈里耶夫娜就去接头,参加地下工作。儿子毕竟因为大一些,照看他省点儿心,所以她就把儿子送到婆婆家。婆婆提出的条件是:“我可以领孙子,但你再也不许到家里来。我们会因为你而被杀死……”一个母亲,三年不能看见自己的儿子啊!后来,当盖世太保盯上她时,她只好带着女儿逃到了游击队:“我抱着她,一口气走了五十公里……”
“女儿一直跟着您呆在游击队吗?”我问拉依莎·格利戈里耶夫娜。
“她跟了我一年多。今天我还时常在思考:当时我们是怎么忍受下来的呢?我又是个女人,怎么就这样坚持下来了?实在想不通……您问我,我也答不上来。亲爱的,那简直挺不下来啊!如今要有谁提及‘围困游击队’这句话,我的牙齿还会打战。
“我们是怎样熬过四三年五月的?当时派我把—部打字机送到鲍里索夫地区去。他们那儿有一部俄文打字机,配有俄文铅字,可是他们需要德文字型,而这种打字机只有我们支队才有。这部打字机还是我受地下委员会的派遣从沦陷区明斯克带来的呢。路上,我沿途来到了帕利克湖地区,可是没过几天围困就开始了,于是我也就耽搁在那儿了……
“我不是只身一人来到这儿的,还带着我的女儿。过去,我每次外出一两天执行任务,就把女儿托付给别的同志,可是时间一长,就没人可托付了。我只好把孩子带上。这一回,连女儿也落入包围圈了……如果说,男人行军只带一支步枪就行了,我却不仅带着步枪,而且带着一部打字机,还有艾洛契卡。我抱着女儿走着,常常会突然绊一跤,女儿便越过我的肩膀,跌进沼泽地。我们继续赶路,又摔了她……就这样走了一个月!我那时暗暗发誓,要是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要远离沼泽地一千公里,永远也不想看到它。
“‘我知道敌人开枪时你干吗不卧倒,你想让子弹打穿我的和你的脑袋……’“这就是我女儿,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对我说的话。其实,我是没有力气卧倒了;如果我趴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游击队员们有一次也同情地说:
“‘你够受的了,还是把你的小女儿交给我们来领吧’“而我谁也信不过。我不在,要是突然遇到敌机扫射,遭到敌人突然袭击,怎么办?要是小女儿丢了怎么办?……
“游击队政委洛帕京接见了我。
“‘真是个女人!’他很感动,‘在这种情况下还带着孩子,打字机也不丢掉。这种事连男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做到的。’“他把艾洛契卡抱在手臂上,抱着,吻着。他把自己的衣袋全都解开——把零星食物都搜出来给她。这正是她被沼泽地的脏水淹了之后。别的游击队员也都学政委的样子,把衣袋都翻开,倒尽里面的东西给她。
“娘儿俩突围之后,我彻底病倒了。全身生了疖子,皮都褪了下来。而我怀里还抱着孩子……我们等着从后方派来的飞机。据说,如果飞机能飞来,就要把伤势最重的伤员运走,还可以把我的艾洛契卡带走。我清楚地记得把女儿送走的那一时刻,那些胳膊没被炸掉的伤员们都向艾洛契卡伸出手招呼:‘艾洛契卡,到我这儿来……到我这儿来……我这儿有地方……’他们全都认识艾洛契卡,她曾在医院里给他们唱歌:‘哎——,真想,真想活到结婚那一天……’“一个飞行员问她:
“‘在这儿你跟谁过,小姑娘?’
“‘跟我妈妈,她在机舱外边站着呢……’
“‘叫上你妈妈,让她带着你一起飞吧。’
“‘不行,妈妈不能飞走,她要打法西斯呢。’“这就是他们,我们的孩子们。我望着她的小脸,不由打了个寒战——往后我还能见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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