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未经世事的孩童麻木地盯着同龄人的尸体,半天儿心中窜起一股无明业火,决定给这人面兽心的老婆子一点教训。
他观察地形,看到对面祭坛边缘停着的一匹马和马车,计上心来,回去拉过栓子布置道:“看着那边儿那匹马了吗?咱去整出点动静把老婆子吸引过去,完了你用绳子套,记住没?”
栓子重重点头。在白灵家叙旧的时候,他曾向半天儿炫耀在美国学的两手绝活,一个是潇潇教他的套绳子,另一个就是跟摔角运动员学的“王八盖顶”。
他们绕路转移到马车附近。栓子捡起一块小石子轻轻打在马屁股上,马烦躁掉头,打了一个响鼻。与此同时,半天儿将绳子系好活套递到他手上。
老婆子果真被动静吸引,朝这边张望,而后叮嘱狗剩和花儿等在原地,自己迈着小碎步小心靠近,边走边试探着问:“老头子,是你们俩回来了吗?”
待她走到附近,栓子阴险一笑,甩出绳套。不过绳套没有飞向老婆子,而是准准套在马脖子上。
半天儿都傻了,“你大爷,你套马干啥呀?”
栓子一脸急切,“啊?那套马车啊?”
老婆子听到动静,转身欲跑。老驴蹬蹄窜出,来到她前面,前腿支撑,后臀高翘,两条后腿如绷紧了劲儿的弹簧凶狠踹在老婆子胸前。直踹得老婆子闷哼一声不省人事。
栓子扑上去将其五花大绑。半天儿直奔两个孩子跑去。
他原本以为孩子们会受惊不知所措,可从小目睹家长杀人的哥俩比看上去要坚强许多,尤其是狗剩,拉着花儿的手腕跑下祭坛,消失于迷雾中。
栓子放开老婆子要追。半天儿将其拦下,“来不及了,咱赶紧搜这祭坛,东西应该就在这。”
斗爷对宝贝的嗅觉还是十分灵敏的,半天儿丢下那句话后就直接走向祭坛中心。结果就在三娃尸体旁边,他发现一个被石板半盖着直径两米左右的洞口。
他从火堆里捡起一根火棍子往口里照,首先看到三米落差下的坚实石砌地面,之后是两根花岗岩石柱撑着洞顶,夹成一个门的形状,再往里面是一座长方体石桌,石桌内里,一个巨大的石质头像安静地躺在墙前一座石台上。
是一座地庙。半天儿心情激动,几乎是在看清布局的一瞬间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做出翻越动作。
双脚落地,火焰忽闪一下恢复茂盛,照亮石柱上斑驳的红纸对联。可见这对联是每年都贴的,一层层颜色渐淡,最表的一层颜色鲜艳,但不知为何被人撕扯过,只残留浆糊刷得较浓的部分,隐约可以辨别出“敬”“火”“林”等字样,都是简体字。另外在两根石柱顶部横着一根门楣,上面用古体字写着“地仙堂”三字。
半天儿在心中回味,隐隐想起在关东地区的确有一些被建造成地窨子形式的古庙,供奉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怪力邪神。可是……地仙堂……这种题名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过。
穿过门柱向里走,石桌并无稀奇,之后便是石台和头像,以及石台后身与墙之间堆砌的大量断肢残躯。
此情此景,不难推测,这里供奉的原本是一尊完整神像,后来神像坍塌,老羊头一家将其清理,把残破肢体码放整齐,又把稍微完好的头像卡在石台上残留的双脚之间加以供奉。
栓子也落进来,看到圆滚滚的神头,忽然一脑袋问号,“师父,这他妈供的是豆子精啊?”
半天儿诧异一下,淡淡一笑。的确,这大而圆的脑袋直接与两只大脚相接,乍看之下颇有些滑稽。不过只要细看,立刻就会被头像倒竖的眉毛、圆瞪的双目、大而方的嘴及两颗外翻犬牙组成的凶恶模样所震慑。最为重要的是,它的形象跟六臂火神壁画一模一样,且比那更栩栩如生,仿佛真神在世。
他注意到神像一侧缺少的耳朵,默念一句仙家休怪,擎着火把径直来到跟前,拿出半截石耳朵进行比对。
茬口严实合缝,就是这个头像的,并且头像表面还有一些新鲜的磕碰白印,可以想象当初杨家兄弟一定是在这里跟老羊头就石像进行过争夺。
可是……半天儿起身四望,目光扫过周围拥挤逼仄的墙壁,并没见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或者物品,整座地庙不过是一个做工结实的古老庙宇,建筑方法、文字、石像的工艺都无法跟拓跋鲜卑文化建立起半点联系。
那他们在万里之外的石窟中记载这么一个地方是干啥的?还是老刘搞错了地方?
错愕片刻,半天儿心中对老刘的信任战胜疑惑。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把交给栓子,探出右手双指贴近一侧墙壁,缓慢向前走,感知是否有暗门机关。
一圈下来,毫无收获,只剩下头像后身被断肢挡住的狭小区域无法探查。他后退一步,吩咐道:“栓子,把这些石头搬走。”
声音被四壁放大,栓子没说话,也没动。
半天儿回头看,见他正一脸呆傻地盯着空空的供桌。“咋地了兄弟?”
栓子抬手指着桌面,“师父,这不对吧?这要是老羊头一家献祭尸体的地方,咋一具尸骨都没有啊!?”
电光火石间,半天儿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处陷阱,跳过去拉上栓子就要逃走。刚到洞口下面,就听两匹马踏着石板来到近前,跟着是人跳下马的声音。
来不及了,他熄灭火把,跟栓子躲到石柱后。与此同时,杨老二的声音在洞口外响起,“爹,你快看,那是三娃家的驴!”
老驴被点名,不满地叫了一声。杨老二又道:“他妈的,不是三娃他爸追来了吧?”
之后洞外安静,再无声响。半天儿知道这安静是怎么回事,贴着栓子耳朵说:“盯住了,等会儿要是有人探头,把他拽下来,咱俩会不会被闷在这儿,就看这把了。”
栓子点头。半天儿想了想,又狠咬字眼儿强调道:“拽人,记住没?”
突然,一根火把顺着洞口落进庙中,火光飞溅间,杨老二上身探进来,举枪乱瞄,“不许动!”
栓子眼疾手快,高高跃起,单手抓住他的手腕,蛮力一用,直接将其薅到地面,继而又是一记王八盖顶,直接把他压晕。半天儿顺势一滚,抢过猎枪,对着洞口就是一枪。
弹珠飞入夜空,但老羊头并没第一时间看下来,没打中他。半晌,他开口,“是你们两个兔崽子……俺们家小心翼翼隐瞒这地方三十多年,没成想让你们两个外人给逮着了。”
半天儿得意一笑,“这就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天儿爷未到。你赶紧弄个梯子下来,要是敢害俺们,你这唯一的儿子性命也不保了!”
老羊头冷哼一声,“为了这片林子我已经逼疯了两个儿子,不差这一个!”
说罢,大石板缓慢移动,逐渐将敞开的半边洞口遮挡,最后“咣当”一声卡入卡槽。老羊头的脚步声朝远处走去。
半天儿暗骂一声“天底下竟然有这种老子”,立刻放下枪蹲到洞口下面,示意栓子骑着他把石板推开。
栓子照做,可半天儿不是一个干力气活儿的主,驮着足有一百七八十斤的栓子,两脚不受控制地打晃,等终于站稳下盘,栓子刚一用力,他又拉胯跪在地上。
“你他妈往上使劲啊!”半天儿大骂。
“我往上使劲了!力的作用不是相互的吗?”
“滚犊子。再来!”
两人再次搭好架子,结果还是一样,半天儿这个底座儿几乎被栓子压毁。逼不得已,两人换位,底盘倒是稳了,可半天儿根本没有承载石板的劲儿,还是没奏效。
一来二去间,老羊头拖着什么东西“噗噗啦啦”地回来,又将那东西铺在石板上。片刻后,松枝燃烧的“噼啪”隐隐作响,渐盛的火焰透过缝隙投进光亮。
还有烟。夹杂着松油味道的白烟丝丝条条地钻进来,在地庙顶上盘绕成云,缓缓下沉。
半天儿大声叫骂,“老羊头,你这丧心病狂的!你可想好了,你儿子就在这呢。他现在还没死,你要是这么烧,他指定熏死了。”
老羊头一声不语,又消失了。不多时,更多新鲜松枝压在石板上面,白烟滚滚下沉,填满石室一半,温度急剧上升,使地庙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笼屉。
半天儿两巴掌扇醒杨老二,大声道:“你爹要熏死咱,你赶紧劝劝!”
杨老二先是一阵怒意,随即闻到烟味,惊愕地站起,“爹,你要干啥呀爹?我还搁下面儿呢!”
老羊头在火堆旁坐下,声音苍老而决绝,“老二啊!爹知道你跟你大哥和三弟一样,打心眼儿里不想跟爹干这丧天良的事儿,但没办法,咱老杨家祖祖辈辈跟山神爷讨饭,山神爷派咱看林子,就得看住喽!老大老三不行了,我这赶山鞭就只能传给你,你还得传给你儿子,我原来寻思让你再要个儿子,现在我看明白了,这世道变了,咱就是那老古董,付出再多辛苦也没人明白。但祖宗的规矩不能坏,今儿你死了,鞭子不能传给花儿,这衣钵就到头儿了。等我回去领着狗剩儿和花儿离开红木林场,隐姓埋名,不管是要饭也好,咱后辈儿再也不用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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