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树到眼前。玉龙香用嘴咬住鞭柄,盘住树干,没几下就爬到第一根树杈上,豹子一样趴伏下来。
半天儿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她宽大的屁股,咧嘴问:“人参的邪乎事儿我也听说过。可我没整明白,这玩意儿搁树上呢?”
“不但不搁树上,而且还会隐身。咱俩得先推算出它的位置再去抓,要不然被它跑了这帮兄弟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也上来。”
“推——”
“啧!别磨磨唧唧的,让你上来就上来。”
客随主便,山林本来就是跑山人的地盘。半天儿也盘着树干向上爬,末了借着玉龙香的拉力骑住一根树杈。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没有过这种学习新事物的新鲜感了,稳住身子后,又好奇地问道:“你能不能先给我讲明白打算干啥,一会儿我也好帮你呀。”
玉龙香没搭茬,只把食指竖在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裹在火光中的营地。半天儿此时才发现,这棵树是观察营地最好的位置,空地上所有的角落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仍无法理解所谓的“推算”是什么意思。
时间点滴流逝,周围安静得只有二人的心跳声,营地里倒是热闹,栓子和跑山人像做着春梦一样,扭动身子,咂舌微语,活脱脱一只只正在地狱受淫刑的恶鬼。
最后,这安静到了让人抓狂的程度,玉龙香忽然摊开手掌示意半天儿集中注意力。
在他们的俯视下,一个黑肚兜儿小孩从远处树影中贼头贼脑地走进营地。确认没人醒着后,他加快速度跳到大马的头顶,窃笑着摆弄起他的头发。就好像那些趁大人睡着后起来恶作剧的顽童一样。
大马笑得更加瘆人,吐着舌头,脸上一幅乖巧神情,宛如一只讨好主人的宠物猪。
撩拨几下,那小孩挠挠脑袋,朝林中招了招手。随后更多顽童从树林里爬出来,“叽叽喳喳”地散进营地,跑到不同跑山人的头上、身上,扯扯他们的耳朵,捅捅他们的鼻子,挠挠他们的咯吱窝,有的还扒开他们的嘴把舌头拿出来晾晒……
跑山人随着小孩们的动作辗转反侧,也像跟他们玩闹一样,大笑出声。
整个过程玉龙香没有一点动作,只有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不时在小孩身上挪动,嘴里轻声数着数字和方位。
随着时间推移,小孩的动作越来越大,表情也从之前的嬉皮笑脸变成恶狠狠。忽然一个小孩玩急眼了,站在胡子的肚子上,对着他的眼镜狠狠踹上去。胡子立刻龇牙咧嘴,痛苦万分,捂起脸嘟嘟囔囔的开始求饶。
更多小孩变得狂躁,玩耍的动作变成攻击。弱小的拳脚砸在跑山人脸上,洁白的牙齿啃咬他们的皮肉,虽不见外伤,但这些划一刀都不会走心的粗犷汉子们全都痛苦地扭动起来。
看到这,玉龙香挺起上身,似确定了什么,喃喃一句,“四相正极在当中,八方不齐在虚宫,九数得全五为宗,九数不全看合重。”招呼半天儿,“东南方大概三里地,快走!”说完,她已滑到树下。
半天儿一脸茫然地跟上。他知道这个口诀仍是观奇诀的一部分,而且是更加深奥的部分,但对方越是表现得对观奇诀熟稔,他便越觉得自己不应该暴露真实水平,于是假装门外汉问道:“你刚才叨咕的是啥,怎么就定了?”
玉龙香有些不耐烦,“锁关先生的观奇诀,世间万般奇异事都能从中找到规律。”
“这我看出来了,问题是你咋确定的方位和距离啊?”
“九个小孩儿,从不同方向出来,但都不是正向,东南方缺一门,方向定。九个小孩儿,分组不匀,三人组有俩,距离定。”
这跟半天儿的猜想一样,但他还是故作惊讶地叹道,“我操,这么神奇?”随后又问,“哎你这口诀是专门对付黑参精的还是任何有数字和方位的都能行啊?教教我呗,没准儿以后我也用得着。”
“都行,但不能教你。”
“为啥?”
“你们斗爷随便把量斗的本事教给别人吗?”
“可以换。”
“我用不着。”
一千多米的距离很快化作二人鞋上的尘土,火把光照亮前方黑松掩映间一座倾颓的古代建筑,看门檐和大门,应该是一座古庙。
玉龙香在距离庙门十米左右的一棵树后停下,小心观察着院墙和庙门,嘴里念念有词。半天儿琢磨琢磨说道:“有灵性的生物都稀罕庙上的香火,肯定就在这附近。”
“你说得对,观奇术的核心宗旨是颠倒正常,以奇寻奇。黑参是奇物,深山古庙也是奇物,距离和方位又刚好对应,指定就在这儿。不过我估摸它不在外面,就在庙里。”
“庙里?不可能吧?”半天儿再次看向有明显修葺痕迹的砖墙和上了锁的庙门,“这庙还有人维护,它要是在庙里,指定早就被人挖走了,咋还能放出小崽子们害人。”
“滚!你啥也不懂听吆喝就行了,别关公面前耍大刀。大兴安岭有一行算一行,没人敢动黑参娃子。”
“你这嗑唠的,咱不就来挖来了吗?”
“那能一样吗,俺们跑山的是专门干这个的。”玉龙香收回身子,理了理鞭子,要往庙一侧走,“跟着我,尽量别出声。”
“嘛去你?在庙里不是得进庙吗?”
“是得进庙,但不能硬闯,寻常人参听着动静就遁地了,何况这人参精。咱找找,看院墙有没有缺口,鸟么悄儿的进去。”
“你咋刚吹完牛逼智商就下来了呢!人家修了墙锁了门就是不想让外人进,这种情况你觉得还能给你留条道吗?”
“死马当活马医呗。你有别的办法吗?”玉龙香斜眼,一脸瞧不起的模样。
“呵,别的办法……”半天儿故意卖关子,摸索周身,“不是跟你吹,这天底下还没有锁能挡住我呢。”说完,他没摸着什么,看向玉龙香的帽子,“你戴发卡啥的了吗?我需要一截铁丝之类的东西。”
玉龙香惊恐地后跳一步,双手护住头顶的鹿皮帽子。“你要撬锁?”
半天儿忽然意识到她好像从未摘下过帽子,而且这帽子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所有生长头发的部位,猜她应该是个秃子,心中不免责怪自己的冒失,“对于斗爷来讲,从来不存在撬锁,都是开门。”
“你能一点儿声音不发出来吗?人参最怕金属响动。”
“啧,你别磨叽了,有没有?”
玉龙香想了想,一手反握鞭杆,一手扭开堵头的盖子,从鞭杆内部空间里取出一枚穿着红线的麻袋针。“这个行吗?”
半天儿竖起大拇指,从红线上撸下针就要走。玉龙香拉住他,再次叮嘱,“你得一点儿动静都别发出来,要不万一里面没有,咱俩就没法确定是找错了地方还是它遁地跑了。”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出一点动静我是你生的。再说我多少也明白点儿,看着人参就喊‘棒槌’,它就定住了。”半天儿嘴上如此说,还是把鞋脱下来,赤脚踩到松软的松针上。可还没等他迈步,玉龙香手上的力道又大了。
“你想咋地!”半天儿有些抓狂。
“这个给你,”她从衣领里抽出一个精巧的荷包,“咱们能看见那些娃子说明咱也中招儿了,戴上这麝香粉,固魂清神。”说着,她意识到什么,“你他妈有啥醒脑的东西吗?咋能跟我一样呢?”
半天儿回想起在辫子坟老栽楞布天灯阵时自己也莫名其妙地保持了清醒,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你留着吧,我没事。”
说完,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庙门前,三下两下便把那把古老的铜锁捅了开,期间没发出一丝声响。
残破门板在重力作用下向外敞开,他急忙咬住针,双手各撑住一扇,而后用脚顶住左扇,身体倾斜,将右扇送到完全打开的状态,再收回身子,将左扇也送到位。
庙门内是一个荒芜的院落,被院墙圈住的黑色土地更显漆黑异常,荒草稀稀拉拉地长着,除此之外只能看见半截被火烧过的树桩。
玉龙香举着火把来到半天儿身旁,把鞋放在他脚边。穿鞋的过程中,她观察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随时做好喊出“棒槌”的准备,可直至半天儿穿好,她也没能喊出这一句。
末了,她道: “院儿里没有参衔,那就指定是在庙里了。”说着,她的目光上抬,落在院子对面一座起脊圆窗小庙上。
半天儿也看见那庙堂,心里开始怀疑玉龙香到底专不专业,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山精地灵不可能在房间里生存。
然而不待他辩论,庙堂的破窗里传出一阵初生孩童般的哭叫。他本能地想护住玉龙香,玉龙香同一时间也想护住他,俩人阴差阳错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个拥抱。
第33章 犀照通灵·★
这种下意识的互相保护的举动最容易擦出爱情火花,然而他们不是偶像剧里的俊男美女,而是浪荡江湖的混世魔王,见院子里只有声音没有东西后又互相推开,直奔房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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