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不得,半天儿心里没底。但所谓不知者无畏,玉龙香不知道这些细节的东西,根本没在意画的变化,只关注着黑参。
她还真的找到了,就在供桌前和两根房柱之间的地面上,巧不巧的那巴掌大的一小块土壤还真就没被踩过。不过这东西并没有之前半天儿预想的要么盘根错节要么个头儿奇大的模样,只是一圈完整的黑檀手串一样的参衔挺在离地半米左右高的地方,一根同样漆黑的细茎一面托着它,一面扎进土壤。
玉龙香兴奋地拍了拍半天儿肩膀,走过去,把犀角灯交给他,叮嘱一定保证不要熄灭,而后取出之前那段红线小心翼翼地套过参衔轻系在参茎上,又把红线两端用马掌钉固定于地面。
最后,她叼着被半天儿掰弯的麻袋针,双手贴着参茎清理土壤,小心谨慎的动作像极了小时候玩的“扒坟堆”的游戏。
随着土壤被清理开,参头率先露出来,足有拳头大小,乌黑乌黑的,上面生满褶皱,绿光照耀下,如同一张扭曲的人脸。继而肩膀和手臂也露出来,虽不再那么像人,但发育均匀已是参中极品。
再向下扒,黑参身上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根须,每一根都深深扎进土壤。玉龙香取下麻袋针,从最上面的一根细须开始剔,花了足足五分钟时间才把那细须从土壤里完整抠出来。
半天儿见这样的根须至少有几十上百根,不禁有些着急,“我说姐呀,照你这剔法等咱把它挖出来兄弟们饿也饿死了吧?”
玉龙香不满,“你懂个屁!抓住人参就是山神爷赏饭吃,咱得小心对待,要是弄断了根须,回去咱就得断手断脚!”
半天儿撇撇嘴,没再说什么,靠着柱子坐下来,一会儿看看绣像,一会儿盯着犀角灯。期间几个念头跃上脑海,比如假如现在把犀角灯熄灭了会发生啥,黑参精会从玉龙香手中消失吗?再比如这黑参这么黑,为啥小孩儿只有肚兜是黑的,皮肤不是黑的?假如有一天发现一座古庙,里面供着一个露着白牙的黑种人小孩儿会不会很搞笑。
当然,他也试着理解透绣像变化的玄机,可惜他只是个利用风水相术量斗探宝的斗爷,不是他姥爷那种精通理论的锁关先生,对此没有头绪。
就这样在死一样安宁的氛围中渡过一个小时,玉龙香那边终于见亮了。一个巨大的土坑中,黑参躯干足有一米长,好像一个小孩侧卧在坑边,双臂伸开,根须很有条理地捋在身体两侧,一条腿也已经离开了土壤,另外一条腿还剩下大概一半的根没有清理。
可以看出,玉龙香也在一点点失去耐性,因为不少根须被弄断了,茬口处流出滴滴黑汁。
见胜利在望,半天儿站起,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在她身旁蹲下,问道:“等会儿咱咋救兄弟们呐?是切片吃还是泡酒喝啊?不管咋招,你千万别让我那傻徒弟逮着大头儿,要不然这一根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呢。”
玉龙香停下,歪嘴看来,“挺大个人没正型呢?这么说自个儿徒弟。喂他们吃下参衔足矣,黑参拿回去换钱。”说完,她歪着的嘴变成一个疲累又欣慰的笑容。
这无意间的神情让她眉宇间原本的戾气荡然无存,将苦难磨练出来的坦然和沧桑展露无疑。
再看她正在不停颤抖的双手,半天儿的心忽然悸动一下,递上犀角灯,“你照一会儿,剩下的我挖吧。过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咱也体验一把千年人参精。”
玉龙香犹豫一下,抹抹额头上的汗,一手接灯,一手递出麻袋针。交换后,她靠着柱子坐下,半天儿开始挖掘。
要说半天儿有前儿够孙子的,他这双手虽从未挖过参,但却是破解过无数机关巧锁的巧手,那都是动则要命的东西,根本不能马虎半点儿,所以长久下来练出了又准又稳的劲儿头,挖起来比玉龙香快得不是一点半点。
玉龙香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他妈这是以前干过呀?”
半天儿咧嘴一笑,“这您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刚才跟你旁边偷艺偷的么。我这也就是名声在外,要是跟栓子一样,早就拜你当师父了。我给你磕仨头……哎?你再给我磕仨头,咱俩就算拜堂了。”
“滚蛋!”
“哈哈,逗你玩呢。”半天儿手上继续忙着,脸严肃起来,“俺们斗爷除了这拆栓解锁的本事还有一点就是会相面,咋样,龙姐,用不用给你相相?”
“不相,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再说你们那套路我还不知道?都说命好但有灾祸,完了得花钱让你们帮消灾。”
“你说那是公园骗钱的老头儿,跟正宗相面的不一样。俺们相面从来都是回顾过去展望未来,解开你过去的心结,未来自然就好了。”
“呦!你能看出来我有啥心结?”
“你嘛……”半天儿转头扫一眼玉龙香,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她的眼睛里,见其表面不信,却是暗含期许,心里便有了谱。转回头后,他继续说,“你成年之前肯定跟跑山人半点儿都不搭嘎(没关系),甚至不知道跑山是个啥职业。你成年的时候才第一次了解跑山人这个行当,应该是因为一个男人。也是那时候,他把你带跑了,把跑山的手艺传给你。但后来要么是他死了,要么是把你抛弃了,你生了孩子,吃了不少苦,却对他念念不忘,后来孩子可能也是遭遇不测,你万念俱灰,自己拉山头干起跑山的行子,表面上看是为了钱财,背地里则是你觉得这个行子里有割舍不掉的回忆。总之,你的心结就在这。所以我想劝你,过去的事儿该放下就放下,想走的永远都留不住,念着你的多长时间都会来找你。干完这把你就出山吧,找个正经行当干,女人家家的,别老跟这深山老林里转悠了。”
“真是邪了门儿了。你咋知道我生过孩子?咋知道我心里装着人?”玉龙香探身靠近。
“想知道吗?”
“好奇。”
“用观奇术换。”
“我就说你张嘴就没好屁。”玉龙香又靠回柱子上,别脸看向别处,眉毛下意识皱着,似回想起陈年往事。
“成啊……”半天儿注意力留在黑参最后几条根须上,“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儿上,告诉你就告诉你吧。生孩子的事儿是从你形体上看出来的,黑市书摊上有多是这种书,还有图呢。你心里有人这事儿是从你睡觉姿势上看出来的,抱成个团,这么大岁数总不会是在想你妈抱着你,指定是想男人啊!”
“滚!你这长得一本正经的,邪门歪道倒不少。不过说实话你看得挺准的,的确有那么个男人,算起来能有十五六年了……”玉龙香仰起头,望向棚顶,似在止住即将溢于言表的情绪。
说实话半天儿只看出她心里有人这一点,其余的都是猜的,他之所编了这个一个故事一是为了逗逗闷子,二是巴望着能不能激将出来一点儿关于观奇术的事儿,万没成想这女人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深的城府,这就要吐露心事了。
他赶忙将其打断,“龙姐,我逗你玩呢。你千万别跟我讲啥伤心过往,我这人心善,万一爱上你了咋整。”
玉龙香当即戾气暴起,捡起枪指住他脑袋,“操你妈,姑奶奶是你想逗就逗的?”
“哎哎哎,”半天儿躲开枪口,“我说的是真事儿,你能耐这么大,手底下这么多兄弟,事业蒸蒸日上。我呢,虽算不上是貌比潘安,咋的也是玉树临风。咱俩搁一起就是男貌女才呀!很容易就发生点儿啥,你说这荒山野岭的,发生啥我也不能负责,这不是害了你嘛。”
“行,”玉龙香咬牙收起枪,“为了整明白火腿子的事儿我不杀你,但以后你记住,再他妈没屁嗝喽嗓子,我给你扒皮!”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气得发青,似有一层渗人毛,每一根都告诉半天儿有点玩过了。
“对不起龙姐,我好像真稀罕你。”半天儿放下手中的活儿,直视玉龙香的眼睛,一片火热赤诚。直看得后者气焰消解,眼中又多出些温暖的东西。
“稀罕姑奶奶的人多了,”玉龙香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再次偏过头,“有命活着再说吧。”
“嘿嘿,不用再说,你就记住就行了。”半天儿嬉皮笑脸,开始清理最后一根须子,“是这么回事,我答应我徒弟拍你一回,你哪听哪了,回头儿他要是问你就说我跟你努力表白了,你没同意就成。这里面的事儿三言两语讲不完,你要是感兴趣以后路上我给你细讲。”
这句话说完,半天儿一边做好躲避枪管的准备,一边加快速度剔除最后半截根须,过程中枪管没来,玉龙香的方位却是响起微微的摩擦声,他以为是咬牙的动静,便道:“这回说真的了姐,谈情说爱这事儿跟咱江湖人不挨着,但我觉得你是个值得处的朋友,这把合作完咱们常联系,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就一直管你叫姐,甭管你混得好不好,只要弟弟有口吃的,就能招待你。咱行子里一块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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