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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追匪_天下霸唱【完结】(32)

  经过几天几夜的折腾,再次下车的时候,大腮帮子两条腿已经比面条还软,脚底下踩了棉花套似的,周身乏力,头晕目眩,站着就要摔倒,他身旁除了一同被俘的几个抗联战友,又多了几十个不认识的人。众人置身于一处山沟之中,周围是木栅栏和铁丝网围成的院子,院子挺大,但是空空荡荡的,仅有几排破破烂烂的土坯房,远处群山叠嶂,山沟外边有一条大河,可以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在这一瞬间,大腮帮子脑海中涌现出十几年前,他跟随父亲从山东老家初到关东大地时的茫然之感。只是此时非彼时,他也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决定先瞧瞧小鼻子如何发落再说。日本兵给众人分了屋子,一间不大的屋子里住进去四五十人,屋里黑咕隆咚,搭着对面炕,不过没生火,每个人分到一件旧衣服,一双旧翻毛皮鞋,一条草黄色的军用旧毛毯,上边大窟窿小眼子,带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儿,不知被多少人用过。安排好铺位,众人被要求立即换上衣服和鞋子,然后在院子里排队集合。在全副武装的日军押解下,排成一排,绕到半山坡上,那是一处隐藏在山丘间的工地,不计其数的劳工正在干活,工地上暴上扬尘,隐约可以看出修筑的是炮台和掩体。

  大腮帮子他们这批人刚到目的地,还没等进屋喘口气,就被要求立即干活,周围全是端着刺刀枪的小鼻子和一条条凶悍暴躁的大狼狗,山顶还架了机枪,众人无法反抗,为了活下去,只得逆来顺受。一个穿日本军装、胖乎平、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翻译,把这群人分成两组,一组人发了铁锹、抬筐,到山坡上挖石头,再抬上挖出的石头,沿七扭八道的山路返回工地。另一组留在原地,和之前就在工地上的劳工们一起干活。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土腥味,有一名日本工程师指挥众人把水泥、沙子、石头搅拌在一起浇筑炮台,炮台规模很大,上边是圆的,底座是方的,异常牢固的水泥墙足有二尺多厚。

  劳工们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就出来,来到工地上分发工具开始干活,一直干到天黑透了才收工,先收回所有的工具,逐一清点无误,一件也没少,劳工才被允许返回营房。有一天早上集合的时候,几名劳工手脚慢了些,有个叫山田的日军曹长,就叫所有劳工面对面站成两排,互相抽嘴巴,谁打得不够狠,就要再相互多打三个,他在旁边给这些人计数。这个山田又矮又壮,长了两条罗圈腿,粗眉毛,小眼睛,嘴唇上方留着一撮卫生胡。他的脾气非常古怪,一天傍晚,劳工们或蹲或坐,在院子里休息,山田走过来掏出枪,二话没说对准一个劳工的脑袋开了一枪,其余的人都惊呆了,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既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生怕山田调转枪口再给谁一枪。山田把手枪枪管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两口气,扭过头若无其事地走了。类似的事情不时发生,劳工们命悬一线,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但是相比而言,被山田直接枪毙这种死法,反而挺轻松的,所谓一死百了,活着的人却生不如死。劳工们私底下喊那个穿军装的翻译官二鬼子。这个人比小鼻子更坏、更狠,驻扎在此的日军守备队,主要是防止劳工逃跑或消极怠工,并不成天折磨劳工,有那工天还不如歇着,可这个二鬼子却以摧残劳工为乐,借监工之名,整天拎茶皮鞭在工地上来回溜达,看谁不顺眼,找个借口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抽打,打得那人皮开肉绽,还用穿着军靴的脚尖猛踢,拿人当牲口一样虐待。劳工们不敢反抗,心里可恨上他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日复一日的重体力活,给的食物却少得可怜,一天三顿饭,早晨一碗高粱米饭,说是一碗,也就比半碗多一点,中午两个劳工分一个窝头,晚上更惨,没有主食,只有一碗稀汤寡水的玉米粥,拿盐水泡黄豆当菜,每个人分一碗底儿黄豆。众劳工肚子里一滴答油水也没有,吃多少粮食也觉得饿,何况给这点粮食还不够塞牙缝的,很多人饿得受不了,就到山坡上找野黄花菜、野蘑菇吃。那个翻译官看到之后哈哈大笑,看着这群人屁股朝天趴在山坡草地里找食物,说这些人像牛马牲口一样,以后就不用吃饭了,投点草料喂喂就行。有的劳工累吐了血,还得照样出工,干不动就挨打,挨完打工作量还翻倍。有的人干着干着活,一头倒在地上就死了。死尸就由别的劳工抬到山坡上,倒上煤油烧掉。有个劳工饿急眼了,扯住火中的死人大腿就咬,吃得满嘴流油,把在场的人全看傻了,不论怎么拽他打他,就是阻拦不住。眼瞅又到了夏天,山里的小咬、蚊子越来越多,有不少劳工得了霍乱,全被拖走活埋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不明不白地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给小鼻子做劳工,当牲口使,整天担惊受怕,指不定哪天就得吃枪子,这日子就不是人过的。大腮帮子和他的几个战友有心逃跑,无奈劳动营看守得非常严密,周围一圈铁丝网,网子上挂满了空罐头盒,一碰就响个不停,谁也别想从铁丝网上翻过去。大门口有哨兵站岗,稍远点还有木架子搭起来的观察哨,山里到处是带着狼狗的巡逻队,外出干活的时候,总有机枪架在旁边,一有情况就会对准劳工扫射,很难找到逃跑的机会。陆陆续续也有别的劳工往外逃,被当场打死还好,一且被抓回来,山田就想尽办法折磨那些人,把人大头朝下倒吊起来,或灌煤油、灌凉水,灌大了肚子再解开绳索扔在地上用皮靴踩踏,几脚下去,内脏在肚子里面就炸裂了,人被活活踩死。还有逃跑的人被抓回来,小鼻子让那人把鞋脱下来,光着脚站在雪地里,被冻得半死,或者把人的双腿锯掉,丢在营房工棚里不再管他死活。面对这触目惊心的情形,很多人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只觉得此生再无机会重见天日,行尸走肉般继续在劳动营中干活。有这么一天,几个劳工被派到远处去干活,等到晚上回来,其中一个凑到大腮帮子耳边,小声跟他说了一件事。今天带他们出去的小鼻子,放军犬去追野兔,跑得太远了喊不回来。小鼻子挺着急,边追着开枪,一边叫着那条军犬的名字,可是追到河边就不追了,也不开枪了,悻悻地往回走。这个劳工胆子大,也会说两句日本话,就问小鼻子为什么不开枪也不追了,那个小鼻子说漏了嘴,说河对面就是苏联!

  3

  没隔几天,大腮帮子和另一个劳工被两个小鼻子带出去,到附近一个孤老头家碾棒子面。归大屯以来,住在附近的老百姓已经被清了户,留下这个开碾坊的孤老头子,就是为了给劳动营碾粮。一行四人用小车推了十几麻袋玉米粒来到老头家,两个小鼻子躲进屋里抽烟休息,大腮帮子他们在门口干活。那个老头相面似的,打量了大腮帮子二人良久,低声问他们:“你俩咋还不跑呢?等这个地方的活儿干完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大腮帮子何尝不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无奈没有想出逃命的法子,见这老人主动搭茬儿,不知是何用意,随口应了一句:“这地方设下了天罗地网,与其逃跑不如多下力气干活,活干好了,兴许还能给条活路。”老头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叹了口气,又告诉这俩人:“上一拨劳工干完活儿之后,小鼻子说他们干得好,要犒劳他们,就把白面倒进石槽里头,让伙夫蒸馒头。有一个劳工发现日本人倒白面时往里边撒了什么东西,担心是毒药,告诉大伙千万别吃,又怕被小鼻子知道,就在烧火时把馒头扔进火里烧了。有三四个劳工因为嘴馋,又认为自己干活出力,接下来会被送去别的地方干活,非要吃馒头不可,吃完转天就死了。没吃馒头的劳工原本以为会逃过一劫,谁承想一个也没活,全让小鼻子带到后山,拿机关枪突突了,吃了馒头起码还落个肚圆。小鼻子这个工程是保密的,一个活口也不会留!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交代在这儿了,反正我也想开了,跑出去也活不了几天,你们年轻,可得想法子跑,不能就这么等死啊!”

  大腮帮子虽然早就知道干这个活儿不会有好结果,可听老头这么一说,心头还是紧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语:“倒是想跑,往哪儿跑呢?”老头说:“往俄国大鼻子那圪垯跑啊。”大腮帮子又问:“大鼻子在哪儿?”老头伸手一指,说河对面就是苏联,对面的山上有个哨所,山底下是林子,跑过去就安全了。大腮帮子听完心里一动,觉得这是一条生路,一旦跑到河对岸,小鼻子就不敢开枪了,更不敢追过去!老头的话就像寒夜里的一撮小火苗,引燃了大腮帮子心中那团逃出生天的熊熊烈火。

  根据前后两次得到的消息,可以确定河对面就是苏联,大腮帮子这才想明白,小鼻子造的炮台,是为了在边境上阻挡苏军,所以在东北和华北等地抓了大批劳工,连同战俘在内,全部送入劳动营。当初关东军没杀他们这些人,因为这些战俘死了也就死了,还不如让他们在这儿干活,累不死的再杀掉灭口。又转念一想,怪不得他们在山上挖坑一律用铁锹、钎子,而从不用炸药,就是怕被河对面的苏联人听到。逃到那边是死是活不好说,留在劳动营可只有死路一条。大腮帮子心里头打定了一个主意一无论如何也不能死,不替江上飞报了仇,可没脸去下边见江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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