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阿近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却感到有些奇怪。
虽然绵帽遮住脸庞,瞧不清楚,但那真的是阿梅吗?看上去似乎比在梅宅见面时还高。难不成是一身白礼服装扮,才感觉不一样?
阿民走上前,优雅地拿起长柄勺舀取桶里的水,凑近白礼服肩头。这只是一种形
式,不会直接淋下。阿民另一手靠向勺子,以指尖拨起水花。水滴在白礼服上,熠熠生辉。
阿近和阿民身高相仿。先前在梅宅见过的阿梅,则比阿近娇小,此时,阿民却是
微踮脚尖,将长柄勺举至与新娘肩膀齐高。
这名新娘果然较阿梅高。
她那纤细的柳腰也教人在意。阿梅身材虽然苗条,但仍不太一样。
阿近猛然想起,在「大七」的候座室里,像影子般悄悄跟在住吉屋亲子二人身后
的女子。那女子的体态,不就和这新娘十分相似?
阿近一直静静注视着婶婶,站得这么近,阿民还没发现吗?
此时,阿民往绵帽内窥望,微笑着对新娘说些话。新娘也面向阿民,微微颔首。
阿民神情忽然一僵,维持原本的笑脸,定住不动。
媒婆赶紧靠过来,执起新娘的手走向花轿。一身亮丽藏青短外街搭红白束衣带的轿夫,恭敬地跪在花轿前后等候。
阿民归还长柄勺,退回原位,走出后门时,并肩而立的仙右卫门和阿路,向阿民深深一鞠躬。
接着,阿近看到更令人吃惊的一幕。
阿梅站在后门内侧,像躲在父母背后。她当然没穿新娘礼服,朴素的打扮宛如贴
身女侍。
阿近双眼圆睁。或许是察觉她锐利的视线,阿梅不禁回望,两人顿时四目交会。阿梅连忙躲进屋内,仙右卫门和阿路恰巧抬起头,遮住阿梅伫立的地方。
新娘子坐进花轿时,微微蹲身,卷起衣袖,媒婆帮她拉起白礼服下襬。
由于触碰到上拨的轿帘,绵帽微微往上翻卷,露出新娘的侧脸。
那不是阿梅,是别人。
仅仅如此,阿近还不至于吃惊。让她吓得差点腿软的,另有原因。
新娘一脸素净,既没敷粉,也没涂口红。
那竟是张麻脸。
阿近太过震惊,不禁呆立原地,频频眨眼。
花轿悄悄离去。连木遣歌【注:民谣的一种,在搬运木头或岩石时唱的工作歌。通常在捣地、上中梁、拉祭典山车、婚礼时吟唱】也没唱,安静无声地启程,彷佛一场丧礼。送行的人,及加入队伍的人露出的笑容,都显得有点刻意。
在阿民拉她衣袖前,她一直站在原地发愣。
「来,我们也该走了。」
今天不只婶婶,连叔叔也一副了然的表情。阿近跟着他们,很不自然地向住吉屋
夫妇道完贺,逃也似地往外走。
离开时,她发现阿梅又从后门暗处往外窥望,且双手合十抵在嘴前,彷佛在朝她
膜拜。
自木门步出巷弄,阿民才开口:
「怎么啦?瞧妳惊讶的,以前没看过麻脸吗?」
阿近张着嘴,一再摇头。
麻脸指的是天花留下的痘疤。在江户、阿近生长的川崎驿站,甚至是整个日本,
都不算新鲜事。天花是最可怕的传染病,从不挑对象。
「那可能是江户独有的做法。为了驱魔,新娘上花轿时,会请麻脸的女人随行。」
伊兵卫在旁频频点头。
「可、可是,婶婶,」阿近结结巴巴地说,「那女子根本是新娘的替身。」
而且,那女子……
就是我在『大七』看到的神秘人物。」
像鬼魅般安静无声,如同阿梅影子般悄然的女子。蒙面头巾想必是用来遮掩她
麻脸。
「所以,」阿民倏然压低嗓音,「我才说这是住吉屋特殊的作法,当中是有情由
的。」
回到三岛屋,伊兵卫叹着气开口「哎呀呀」。
「阿岛,替阿近倒杯水吧。」
感觉像参加一场丧礼――他替阿近道出心里话。
不过,住吉屋独生女阿梅的婚礼,总算顺利落幕。
没必要细究,在阿路夫人造访前,妳就耐着性子等吧。在阿民的告诫下,阿近强忍好奇,决定不胡思乱想。所谓的「戒急用忍」,指的就是这种时候。
阿近今年十八,从没长过天花。染上天花的多是幼童,但成年人未必不会染患,所以日后仍不能大意。阿近的老家「丸千」旅馆,有个经常出入的酒铺媳妇,怀第二胎时染患天花,母子一同丧命。阿近曾目睹那令人鼻酸的一幕。
天花是很残酷的传染病。由于是不治之症,孩童一旦染上,大多小命难保。纵使
能保住一命,付出的代价不是失明,就是留下满脸麻子,和其他传染病不同,所以人们闻之色变。
阿近生长的川崎驿站,是邻近江户的驿站市街,许多人在此进出,带来各地的知识见闻,所以她很清楚天花是种传染病。
不过,虽然知道,却无从防范,唯一的预防措施,就是听说哪里有谁感染天花,便暂时不要靠近。
另一方面,不少人坚信天花是「疱疮神」引起的灾厄。为避免天花上身,人们祭拜疱疮神。,万一不幸感染,仍会向疱疮神祈求减轻病情。这在阿近生长的土地及江户市内,都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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