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玲去看老外交了。
斯文恨得牙花都肿了,周末,当着众人的面谴责,“妈!您到底中了什么邪!现在非常时期,医院多危险!没病的去多了也得病!你要是得了病,把我们全家都祸祸进去,这日子彻底别过!”
牛爱玲屁都不敢放。
斯理也帮姐姐,“妈,该断就断吧。”斯文更大声,“我就不知道那糟老头比爸强哪儿了!”牛爱玲终于耐不住,站起来嗷一声,“你知道你爸是什么人吗?!”
所有人愣住。严尔夫不想听,起身回屋。斯理三元却躲不掉。龚三元一时也猜不到这话里的玄妙。她公公一辈子遵纪守法,什么叫“什么人”?难不成是间谍?特务?!还是杀过人,放过火?!究竟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爱玲怆然,“他死了我才知道!他在外面,有故事!”
重大新闻。子女们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们的五好爸爸,竟然还有这么一段隐藏的风流艳史。斯文说:“妈,你可不能乱说。”牛爱玲不让,“我没乱说!”说着,就那手机,调证据。照片,聊天记录。还是那种短信息。诺基亚手机上的。最恐怖是,那个女的,竟然还撺掇过老头离婚。且咒过爱玲,希望她早死。
斯文、斯文、三元发懵。牛爱玲就差没老泪纵横,“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的爸!至亲至疏夫妻!你了解你身边的人吗?!别看一张床上躺几十年!你不了解!你不清楚!看着是个人,其实跟演恐怖片差不多!”
龚三元望着斯理。她忽然间对婆婆的话心有戚戚。是啊,当她发现王斯理“云出轨”那一刻。所有的幻梦就被打破了。她亲爱的初恋,在表面的生活之下,还有着另一重生活。扮演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与她无关。或者说,那人是可以躲开她的。尽管青梅竹马,尽管一见钟情,尽管风雨同行,尽管在一张床上躺了多年,尽管还生了一个宝贝儿子……尽管,尽管……但是,她不了解他。而且是越来越不了解。那张结婚证,只是一个合同。是合同,就能解除。没意思。真没意思……回家的路上,三元忍不住跟斯理吐槽,也是故意说给他听,“想不到爸是这种人。”
斯理站在男同胞的立场,哎呦一声,“妈也是大惊小怪,又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嘴巴上说说,死无对证的事情,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弄出孩子来了么?”
哎呦。他想得倒远。孩子都安排上了。是不是男人都这样,觉得自己种天下第一。值得永流传。
三元冷笑,“他倒想给你们添个弟弟妹妹,也得对方有这功能!”停顿一下,继续骂:“当自己是赌王呢!男人有钱就变坏,哼,没钱的,照样变坏!”
斯理不退让,“女人有钱就没一点想法了么?也未必吧。”听着像谴责她。她似乎有点心虚,望向窗外。旁边,默默睡着了。她把手放在儿子的背上。
斯理继续,“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这是废话,也是真理。三元不想应答。人生太短,短得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人生又太长,长得一对夫妻想要白头偕老,需要忍耐太久太久。过去她意识不到,现在懂了。无论男女,只要你在这个社会系统里有价值。那么,诱惑就永远存在。
次日上班,三元收到一大束红玫瑰。没有署名。三元的心却平平静静地。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呵呵,这个斯理。识时务者为俊杰。
吴屈梦知道了花的事,也跟三元打趣,“人呐,现实!”
三元感叹着,“是啊,谁不是活在现实中呢。”
第一百二十章
李老爷子的情况不太好。专家组给出的方案是,切开气管,上呼吸机。鼻饲。老太太不同意。她说老头生前反复表明,真到这一步,不想受那罪。但李骐却赞同专家组的意见。吴屈梦站在李骐这边。
三元得知,向八斗下命令,“你多陪李骐,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八斗能读懂老姐的心思。她又在为他的个人问题考虑了。呵呵。多余。他跟李骐,要能有故事不早发生了。还等到现在?而且,就算三元不提,以他跟李骐的关系,从朋友角度出发,他肯定会伸出援手。
起码精神上的支持要有。
八斗跟李骐联系,问老爷子的情况。李骐说没事儿。电话里,她嗓音有点暗哑。八斗着急问:“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事实上他过去也没什么用。吴屈梦在外看着,里头不准进。好在已经安排了高级护工。家人们只在做决定以及每周三探视的时候能发挥作用。八斗到地方,看见梦姐站在科室走廊上。他慢慢走过去。吴屈梦转身,点点头,没说话。再遥遥一指。八斗顺着她指的方向,在楼外的空地发现了李骐。
身形像。头发不像。一头秀发剪断了。她现在留短发。屈梦小声,“多安慰安慰。”这就算下指令了。八斗轻步快速靠近,李骐在打电话。说完挂了,一转身发现八斗。她并不掩饰脸上的泪痕。八斗没见过如此肿眼泡短头发的李骐。圆圆的脸竟有些惹人怜爱。李骐还哭着,无声地。八斗实在不知道怎么劝,人生自古谁无死。可问题是,这行将作古的人是她亲爹。而且,笨想都明白。老爷子一走,那整个格局必将大变。虽然有老太太撑着,可究竟不一样了。李骥回国的希望更渺茫了。
八斗递了个支烟过去。两个人就这么站着抽。很有点同舟共济的意思。抽完一根,李骐又要一根。喷云吐雾结束,她才主动对八斗说,“走吧。”
晚上李骐不回家。医院不留人,她又不想离老爸太远。八斗在附近找了个上好的宾馆。开了两间房,挨着。一人一间。他把李骐送进房门,叮嘱,“有事随时找我。”转身要走,又回头,“没事儿也能找我。二十四小时的。”他现在就是展昭。带刀的护卫。
回房间,洗完澡,打开电视。八斗没心思看。他给李骐发消息。没回。想打电话,又觉得冒失。他起身去楼下买了点果切,经过李骐房门的时候,借故敲门。结果,还是没人应。八斗慌了。擂门,“李骐!”旁边的客人探头出来,八斗只好收敛。他去前台找人,说明情况。前台小哥带着门卡跟八斗上楼。
门被打开了。
李骐蹲坐在床上。床头系了根丝袜,垂着。不知怎么的,八斗第一时间想到了三毛。三毛就是用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连忙扑过去,摇晃着目光呆滞的李骐。李骐看到八斗,这才哭出声来。边哭边喃喃地:“我不敢死……我连死都不敢……”死。到这一步了么。跨过去,就是另一个世界。一瞬间,龚八斗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虫子,能钻到她心里去。是的,他理解她的绝望。父亲危在旦夕,母亲也病着,唯一的兄弟游荡在海外,生死未卜前途未明……全家也只剩她跟吴屈梦撑着。李大小姐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但他还得劝,尽管言语不成系统,可意思传达到了,“你不能死!不能这么傻!你还有责任……我们都支持你……”话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我们”是谁。李骐的生命中,就没有这个“我们”。
夜深了,八斗不肯离开。他不敢。人不能死在他眼前。这个责任太大了。李骐坐着,他也坐着。李骐起来,他也站起来跟着。哪怕她只是去一趟厕所。说话完了,只剩陪伴,李骐的眼神飘忽,不看他。他则死死看着她。后来李骐躺下了。八斗就在她身边躺着。窄溜溜的一条床边子。枕戈待旦似的。一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必须冲上去。哪怕是刀山。哪怕是火海。
睁开眼,天亮了。看身边,她不在。八斗慌忙起床,李骐已经洗漱完,正在吹头发。八斗走到洗手间外,李骐从镜子里看他。问:“这发型丑吧。”
八斗不忘幽默,“怎么可能呢,底板好,你就是剃个大秃瓢,也好看。”
李骐说:“你搞快点儿,我等你一会儿。”
八斗问干吗。
李骐说:“你不吃饭你不饿啊。”
有意思。李骐的绝望消失了。跟海市蜃楼似的。所有的负面情绪,甚至于想要自杀的念头,也只在前一夜发生。面对着桌子对面大口吃豆浆油条的李骐,龚八斗忽然感觉不真切。他又有点不理解她了。但他还是劝,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你就是太顺了。没遇到过什么大挫折。其实,都能过去。”把红豆面包塞嘴里,鼓鼓囊囊地,“你就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是吧。你日子再不好过,也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好过。你有房产,有基金,有存款。”
李骐反驳,“谁跟你说我有存款。”
八斗说:“笨想都能想出来!你不但有存款,搞不好还有古董呢。”
李骐没再反驳。
八斗继续,“反正你放心,无论你遇到什么,我都陪着你,陪你到底。”话说出口。龚八斗自己也觉得尴尬。这话,重了。听着像表白。山盟海誓的。但他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李骐面不改色心不跳。八斗找补,“咱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也一起做过事,经过事,肯定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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