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现场到处都是百合花。香得人头晕。李骐已经到了,戴了个粉色口罩站在那儿。八斗迎上去打招呼。两个人望着会场中心的背景板——海超和慧慧脸贴脸的合照。李骐一笑,“挺好,务实了。这年头就得这样,抓到手里的才是真的。真要跟老尤胡混,现在都不知道漂哪儿去了。”
八斗接话,“一个人一个命,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许嫁给老尤,又是另一种快乐。”
八斗歪着头看李骐。
李骐揶揄地,“老盯着我干吗,又不是我订婚。”
“你今天漂亮。”糖衣炮弹安排上。
“口罩一戴就没有丑人儿!”
入口处,滕志国进来了。八斗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来砸场子,连忙凑过去。滕志国比八斗大方。当八斗表示担心的时候,他笑着说:“人家新郎亲自给我发的帖我能不到么。”八斗说:“故意刺激你。”志国说:“心放宽了一样,”突然小声,“我跟你说,我的新女友,二十岁。”八斗哎呦一声,说你少造点孽吧。
说话间,司仪登场,音乐停歇,活动开始了。陆海超牵着慧慧绕过幕布走出来。他深蓝西装,黑色领结,其他地方都是白的。配上保持不甚良好的身材,着实有点企鹅的憨拙。慧慧一袭套裙,全白,还带了白色真丝手套,美得仿佛维纳斯诞生。
再一转眼,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龚八斗发现一张熟悉面孔。是的,冯一笑站在那儿。她瘦了,但很美。八斗想被强光刺到了眼,连忙往别处看。他心里难受极了。是慧慧请她来的?这不存心不让人好过么?哎,也是,人冯某人如今跻身上流,自然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史慧慧怕是也不能免俗。为了拓展人脉,就顾不上他这个“老叔”的情绪了。偏偏冯一笑身上似乎有海妖一般的魔力。只消看一眼,就能让人石化。
清楚了。明晰了。确定了。离婚过后,龚八斗畅想过一百种小冯未来生活的可能。他甚至希望她过得不好,狼狈,惨……但从传闻来看,她却偏偏过得如鱼得水。今天得见真人,一切又有了实证。她的容光焕发,不正是生活幸福的明证么。
因为胸腔里充斥着不愉快,八斗的呼吸不匀了。李骐站在旁边,悄悄挽住了八斗的胳膊。他诧异地偏头看她。李骐小声说:“别动,就这样。”明白了。她也看到了一笑。这是演戏。故意做给对手看的。
八斗忽然很感激李骐。到底是自己人。永远站在自己这边。三元也看到了一笑。她恨得牙根痒,眼里像能飞出刀子。但看在李骐跟八斗琴瑟和鸣的份上,她不打算闹场。
订婚仪式进行得顺利。海超最后发言的时候,冯一笑已经离开了。陆海超站在台上,拿着话筒,对所有来宾表示感谢。他最后那句对慧慧的评价让人印象深刻。“我的太太,在我眼里,特别崇高,她就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人。”
听到这儿,李骐晃了八斗胳膊一下,重复道:“闪闪发光,牛逼!”八斗苦笑笑,也跟着重复,“牛逼闪闪,发光。”此时此刻,八斗觉得自己像在苦海里游泳,每次划水,姿势都要保持准确,否则呛在嘴里的都是苦水。李骐微微偏头看八斗,“干吗这个脸。”八斗这才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脸颊,“什么。” 李骐小声:“笑一点。”八斗咧嘴。笑得极不自然。李骐失笑,“微笑,懂不懂。”八斗只好让大脑下令,轻轻牵动脸部肌肉。李骐瞅了瞅,说,“你是不是打了肉毒,脸都僵了。”台上,司仪宣布最后环节,新郎要给予新娘一个幸福的吻。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台下的人戴着口罩,台上的新人嘴巴露着。李骐嘀咕:“真爱。现在愿意摘口罩的都是真爱。”八斗没接话。只见新郎笨拙地探身,在新娘嘴唇上啄了一下。
宾客们欢呼了。李骐点评,“爱得不够深。”八斗不明白她意思,用眼神发问。李骐犀利地,“都这种时候了,起码要舌吻呀。”八斗说这不那么多人看着呢么。李骐抢白,“都真爱了,那就得情不自禁!”纷乱间,八斗再抬头,已然不见一笑身影。他忽然又不敢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她。一切都仿若一场梦。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因为那次“洗手间事故”,三元觉得这个家的领土有必要重新划分。至少那关键的一小块儿,那资源,不能被王斯理独占。只吃不拉,那不成貔貅了。于是这天,三元明确跟斯理表明,厕所,必须变成公共区域。斯理嚷嚷,“那你厨房也没公开啊!要不咱俩换,你住这边儿,你当厕所管理,我管厨房!”三元不干。斯理说那你说吧,怎么办。
三元笑着敲敲厕所旁边的墙,“把这墙打掉不就行了。”
“打通?”斯理为三元的脑洞惊诧着。
“可以打通,”三元打量着,“本来也不是承重墙。”
“能行么。”斯理踌躇。三元说你只要同意你就别管了,我找人来弄,这样以后,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痛快。这一回,王斯理还算通情理。同意了。不日,龚三元果然找了几个工人来作业,很快,走廊便建成了。
斯理可能觉得自己让步了,也好意思腆着脸来找三元,“元元,你这气,也该消了吧。”三元正翘着脚歪在客厅沙发看电视,手捏着南瓜籽儿磕着。
她没好气地,“什么消不消的,我没气,最主要,咱俩不是一个意识形态。”
这帽子扣得大。敌我矛盾。
斯理道:“行!就算不是一个意识形态,那总该是同一个地球吧,邦交也该正常化了。”
三元懒得听,直接抬屁股进屋。她才不要正常化。事实上,跟八斗通过气儿后,她已经开始看房了。虽然太忙,但只要下了班,只要有时间,她就见缝插针地看。她的理想是要个一居室。虽然一度也能接受大开间,但考虑到老妈姜兰芝未来的养老状况,三元觉得,最低标准还是应该控制在一居室。去东北,只能说玩玩,就当度假,真到那一天,不还得接回北京?最终,十之八九还是她的事!这天,三元看完房子到家,轮到斯理吃瓜子了。
他翘着二郎腿,脸色像随时都能下雨的云。
三元问儿子呢,斯理说,刚吃了炖蛋,做作业呢。三元轻呵,“天天炖蛋,迟早考零蛋。”王斯理呛声道:“那也是遗传呢,元元,还三个,都是零蛋!”三元懒得跟他掰扯,卸妆去了。王斯理站起来。
三元一抬脸吓一跳,镜子里的斯理,黑得跟个鬼似的。“刚才干什么去了?”他发问。不。叫质问。三元觉得没必要回答,转身往自己屋去。
斯理追问:“你是打算搬出去吗?”
三元还是不买账。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
王斯理一副循循善诱的口吻,“干吗花那冤枉钱,虽然楚河汉界了,这不还能将就住么。”说实话,这套死皮赖脸的工夫,还是王斯文传授给他的。男怕磨,女怕泡。斯文觉得,同一屋檐下住着,日复一日,三元迟早回心转意。斯理还要唠叨。
三元转脸正色,“我不打算租房子。”
“那是要……买房子?”斯理推理。
踩到点子上了。
三元没吭声。等于默认。
斯理来劲,“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你现在工资待遇是上去了,但还没到独立买房的程度吧。我也挣过钱,这里头的难我太清楚!你要想独立买一套房,没有外财,等于异想天开!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呵呵,大事被点破了。三元的心颤了颤。尽管她不想承认不愿面对,但不得不说,王斯理说的是实话。靠一个人的力量,靠上班,想在偌大的北京城买一套房子,恐怕只能考虑六环边上的那些个。三元看房子的时候也有这种苦恼,看哪套都觉得小,即便这小房怕都不是她能负担的。
斯理像是看到了三元的恐惧,继续出击,“你要真想再买一套,也不是不可以,咱强强联合……”
三元不许他说下去,一点不给面子,反问:“你是强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王斯理能顺利干到退休都是他的造化!
谁知斯理嬉皮笑脸地,“癞蛤蟆也有垫桌角的时候,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一口气堆砌不少俗语,“我再不济,也是个人,也能当个劳力用,就算去开滴滴,跑外卖,也能赚个吃饭钱。元元,咱们是要养儿子的。北京,就不是一个人能活下去的地方。”
真理了。真相了。老王的话,龚三元竟无从反驳。这一深刻体验,是她从十几年的血泪史中提取出来的。是胼手胝足较出来的那个真!进皮进肉,入骨入髓,痛得不由得你不信!可是,她能让步吗?不能。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前面就是一路荆棘,她光着脚也要往前走。由此,龚三元反倒有几分佩服一笑。当年,她冯某人可是力排众议,独立买房,多么坚决!多么勇敢!多么无畏!多么高瞻远瞩啊!一套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独立住房,对于每一个在北京漂泊的人,尤其女人,比男人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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