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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人_伊北【完结】(23)

  八斗心有戚戚,但又不愿意气氛那么低沉,他笑着说:“别啊,北京欢迎你。”斯理立刻捉住了,“对了,就是这个北京欢迎你这歌儿一出来,慢慢北京就不欢迎你了。北京欢迎的,是有钱人,有本事的人。普通人,哼哼,能早走还是早走,别到头来向我和你姐这样,积重难返。”

  三元从里屋走出来,她刚把儿子默默安顿好,听到丈夫抱怨的尾声,便脑补出全部内容,她直接走到桌前,也不坐下,自斟一杯,“能不说这种没志气的话么,你姐你姐夫还能中年翻盘呢,我们还年轻,怎么就不能期待未来。”

  斯理被说得发窘,提起精神,端起酒杯,“老婆,我敬你一个,反正,咱这辈子就跟北京死磕!”

  大话说得中听,精神可嘉。

  三元一饮而尽,辣着了,嘴叭叭地,“必须死磕,没有退路!”

  王斯理这才煞有介事地,“告诉你一好消息。”

  三元白他一眼,“干吗,买礼物了?”

  “不是。”斯理似乎真喝高了。

  八斗又给姐夫满上。斯理对八斗,“老弟,你再敬我一个。”

  三元拍他,“快说,别怪模怪样。”

  王斯理呦呵地,一字一字吐露:“我,也,换,工,作,了。”

  三元惊,“哪儿?!”斯理还想卖关子。三元拧他。他只好招了,“千喜网络。”三元呆,“人要你了?!”斯理得意点头。三元一把搂住斯理的头,跟抱住个宝贝疙瘩似的,顾不上弟弟在侧,激动得直吻他额头。

  三十五岁以上的老程序员,又换过行业,如今还能回流,一是她老公确实能干,二,估计上辈子积了大德。

  不过,两口子高兴了不到两分钟,就几乎同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他们都去北面上班,家在东南,通勤起来就是个大对角。三元也说,天天来回跑,谁也受不了。而且为了贴补家用,他们的车连牌儿租了出去,签三年。自己暂且用不上。

  因此,在北面租房,几乎成定局。

  随之而来的难题是:默默在固安上学,谁带。

  请保姆不切实际,别说钱上难受,把孩子完全交给一个陌生人,三元也不放心。八斗还算仗义,姐姐、姐夫有困难,他站出来,说:“要不默默放我那儿呢。”

  娘亲舅大。他真疼默默。孩子也懂事。不闹腾。

  三元道:“他在固安你在北京,怎么弄,你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拖个孩子。”

  三元看斯理。斯理罕眉耷眼。他妈是铁定不能带。斯文拦着。当然,三元也不指望婆婆。让公婆去固安带默默?她还不起这天大人情!她只是恨王斯理这种缩头乌龟一般的态度!儿子是亲儿子,孙子是亲孙子,为什么不能多付出点儿?!三元愁得牛喘。

  八斗也意识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能利用的资源,只有他们老妈了。可老妈又是身不由己,那位“叔”, 不会烧不会燎,跟兰芝简直就是连体婴,离了老婆,是一天也过不下去。因此,如果老妈来北京。哦不对。去固安。那就意味着,继父周叔也要跟着大迁居。

  这牵涉面就广了。

  继父的儿女是否同意?老人年纪大了,万一在固安有什么好歹,如何交代?这些都必须考虑进去。给老妈的这通电话,三元打不下去。

  她难以启齿。

  照顾一个老头,老妈已经人仰马翻,何况她自己又是高血压又是高血脂,脚面长期浮肿,膝盖也不好。做儿女的,没说孝顺,又来添麻烦。

  龚三元着实愧疚。

  可她没办法呀!

  难道,机会来了不抓住,眼睁睁放气球么?她还有多少光阴多少机会?如果这次错过了五道口,那很可能就等于错过了整个人生。

  八斗看出了三元的为难,他清了清嗓子,“要不,我问问妈。”

  “行么。”三元愁闷。

  “有啥不行的。”八斗劝。

  “知道怎么问么。”

  “知道,就这点事。”

  “在这打回去打?”三元着急。八斗意思还是回去打,理由是,老妈估计正午睡。但实际上,八斗只是怕当着姐夫的面儿,万一老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难免尴尬。

  这事儿说小小,说大也大。回到住处,八斗拿出考研复习的架势。先在本子列了出前因后果,才准备“上战场”。

  电话通了。那头,姜兰芝喂了一声。

  “那个……妈……”八斗舌头打结。临阵还是慌。

  兰芝敏感,“出啥事了?”

  “没事。”

  “没事你这样。”

  “就是姐……”

  “跟你姐夫闹别扭了?”

  “不是……”

  “没说要离吧。”

  “怎么可能,妈,那个……”八斗逼自己快速组织语言,“姐找了一份特好的工作。”

  “丫头,真争气。”

  “然后……”八斗吸住气,“这可能是她人生最后一个大机会。”言语有点迟钝了,说得像书面语。他也觉得对不住老妈。

  “再过十多年,元元就该退休了。”他妈比他脑子快。算日子。

  这大实话!八斗头皮发麻。好在现在退休普遍延迟。

  “但现在……有个……困难。”八斗挤牙膏。

  “啥困难。”

  “那上班地儿……特远……”

  “不在北京?”

  “在是在……就是北京……它……特大,”八斗支吾,“然后姐家又在北京周边……还有默默……”八斗的话头断在这儿,跟车开到断桥边上似的,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姜兰芝不作声。

  核心意思应该领会到了。电波在大气层来回传送。终于,兰芝道:“我跟你叔商量商量。”

  八斗吐了口气,他一面觉得自己不孝,一面又觉得姐夫无能。是啊,如果他能搞定老姐和老妈,就不需要这边老人出山。但另一方面,他跟他姐,都有点恨“叔”太能活。这话虽然明面儿上都没说过。但三元偶尔会说“将来”。一提起来就是,“将来妈还是得跟我”,或者是,“将来妈不可能一个人在老家”。说的都是“百年之后”的状况。

  八斗第一时间打电话向三元汇报情况。

  三元说:“就这样好,点到为止。”又说,“我不指望,实在不行,只能不干,”再叹息,“皮里的和皮外的,还是不一样,”转而愠怒,“哥家的孩儿,妈可生给带了六年!六年!”大喘气,“现在亲的倒使不上力了!”

  八斗劝:“不是妈不使力,这不还牵扯到别人么,而且年纪也不是当初那个年纪。”一着急,八斗说话都有些颠倒。三元又是一阵突突。怨这个,怪那个。怼天怼地。八斗理解。这些话,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倾诉。他一方面听着,另一方面只能劝老姐稍安勿躁。

  事情远未尘埃落地,一切尚有转机。

  冷不丁,燕玲约八斗到星巴克见面。八斗意识到,可能要谈房子的问题了。燕玲约等于一笑的经纪人,是个缓冲地带。昏暗的咖啡厅,燕玲坐在一角,桌子上一叠稿子。她随时随地都在工作。

  进门八斗就调动情绪,满面春风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燕玲说了声来了,问他喝什么。

  八斗忙说自己买。

  燕玲强制,但笑容可掬,“就说喝啥。”

  “不喝咖啡。”

  “还有这习惯。”

  “这个点喝,晚上睡不着。”

  燕玲去了。一会儿,端了杯热牛奶回来。她问八斗晚上几点睡。八斗说九点半。燕玲错愕,“你是年轻人么?!”

  “老年人。”八斗自嘲。

  “几点起。”

  “六点半。”八斗有晨跑的习惯。只是北京空气不好,冬天时间也长。他就在家里练划船机。

  燕玲掰着手指头算时辰。“中间都不醒?一夜到亮?”八斗没想到燕玲会问那么细。可大姐既然问了,他只好满足她的好奇心,把几点起夜,起了之后容易睡不着等情况告诉她。

  “尿频么。”燕玲问,以学术的态度。八斗才记起来,燕玲提过,她编辑过养生书。“稍微有点,”八斗反倒不大好意思,“得吃点六味地黄丸。”自己给自己开药方。

  燕玲口气像大夫,“你这种情况,六味地黄可能不合适了,得用金匮肾气。”又补充,“找个中医院看看,但不一定要在那儿开药。”八斗不理解,为缘故。

  燕玲道:“大医院报销比例低,本地医保,一般只能报百分之七十,你去社区医院拿药,能报百分之九十。”

  八斗惊叹于燕燕姐对本地政策的了解。看样子,她是真打算在京长待了。可是,八斗也觉得以燕玲的现状,实在不晓得怎么破局。工作只能糊口。发财不可能。不发财,短时间内就无法解决安居的问题。燕玲的危机比他还大。又或者找人。

  听三元说,燕玲也在相亲。对象多是大龄,有的还带着孩子。八斗实在不愿意继续想下去,老实讲,他甚至觉得根本就是北京耽误了燕玲,如果倒退十年,她毕了业就回地方,现在很可能已经安居乐业、儿女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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