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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人_伊北【完结】(64)

  她找燕玲诉苦。

  张燕玲深以为是,“是,其实第一次回北京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这个求职市场已经对我不友好了,说白了,我就是食物链底层,谁给你机会?也没人会去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三元愤怒。燕玲笑道:“将心比心,用人单位也要考虑稳定性,就比如我,一来年龄,上不上下不下,人家会觉得你马上要面临结婚生孩子,婚假产假叠在一块,还怎么干活儿?二来,工作经历也驳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三元悲叹,“太他妈难!你多优秀呀!”

  燕玲诠释开来,“未婚未育的,人家怕你结婚生孩子;已婚未育的,人家怕你生孩子;生了一胎的,人家怕你生二胎。”三元立刻抢白,“我不生二胎!”

  电话里都是寂寞。

  三元苦恼地,“结婚生孩子,怎么就是女人迈不过去的一个坎儿!”燕玲补充,“要么就不婚,不生。”三元又软下来,连忙,“咱不走极端。”燕玲道:“别想那么多,先找工作干着,能挣钱能交社保就行,就近原则。”三元返回头问:“你这工作,是老竺安排的吧。”这话她都不记得问没问过。燕玲说帮了点忙,找了点线索。又说:“咱们县有好几个在县城当大官的。”

  三元感兴趣,愿闻其详。

  燕玲道:“这都是抱成团的,要能走走这路子,也不错。”三元说一点路都没有。说到这儿,她突然反应过来,问:“老竺也是我们县的么?”燕玲笑道:“差不多,挨着。”三元诧异,她从未听出过老竺的口音。这么说,燕玲的工作,是老竺找县里混得不错的在京官员寻的路子。或者说,起码也是看在京官员的面子,再找其他人。

  分析到这一步,她忽然又觉得张燕玲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二次回京,她不再爱情至上,而是果断往上游找,找那种颇有些资源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结果一下就在北京立足脚了。

  想到这儿,龚三元又有点沮丧。燕玲本来是可怜人,结果现在利用未婚的砝码,翻盘了。她呢。两手空空,连牌桌都上不了。打心底里,她也不敢完全把宝压在斯理的一百八十万上。还是得自力更生。起码不坐吃山空。找斯文是个路子。严尔夫不大不小是个官。

  可三元不想找她。一是看不惯她那嘴脸,二,从情理上,她也觉得斯文不会帮。在王斯文看来,弟弟斯理去挣大钱了,她龚三元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瞎折腾什么呢。

  第四十七章

  小区底商设了个互联网巨头的买菜中心。三元遛弯的时候看到了。店里正在招聘,海报巨大。三元偷偷拍了照片,按照上面的邮箱,把精心设计好的简历发过去了。

  一天。两天。没动静。三元有点慌。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她只好趁等着接默默的半下午,溜达到站点。

  一个小姑娘坐在放菜的架子旁边。

  三元上前,点头微笑。

  小姑娘放下手中票据,抬脸来一句,“阿姨好。”

  三元僵那儿。回不过神。

  什么,她有这么老了吗?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比她年轻多少。三元着急在进门的玻璃里找自己的影子。瘦削身材,脸也不算太老。怎么就阿姨了呢。她委屈极了,但眼下毕竟有求于人,那就只好极力控制住自己,“请问,你们这儿招分拣员么。”

  “招。”小姑娘干脆。她指了指里面。望过去,是有间办公室。从门缝看,一个男的坐里头。三元对小姑娘表示感谢,匆忙走过去,推开门。男人抬头。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但可能因为长期体力劳动,整个人显得敦实。

  他问三元有什么事。

  龚三元把来意说了。

  男人直问:“你多大?”

  三元随机应变,给自己降岁数,“三十……四。”她本能地觉得三十五不是个好数字。她真实年龄比三十五还超一岁。男人一听,便从抽屉里拿出个表格,让三元填。写到身份证一栏,三元又犹豫了。身份证号码一写出来,立刻就暴露了。除非造假。

  三元腆着脸问:“大兄弟,你们这的招聘标准是什么呀。”男人干脆利索:“身体健康,年龄不超过三十五。”三元还是赔笑,“如果只是兼职,超过也什么吧,这活儿,五十岁的人都能干。”

  “不行,”男人铁面无私,“公司要求,不能超过三十五。”

  “三十六都不行?”三元试探,“三十五岁半呢。”

  男人也觉察出不对,问:“你是来应聘的么,还是记者?”他站起来,要送客。三元后退,但嘴不后退,“哪有这么机械的。”男人不客气地,“这位大姐,您到底多大?三十六是吗?”三元被戳中底牌,顿时失了方寸,似乎理亏,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两秒,她又立即更理直气壮,“我三十四!但你们这种做法,符合劳动法么?那我要是干了一年,超过三十五,你们就把我辞了?”

  员工们围过来。三元还在嚷着,但架不住人家人多,七嘴八舌,三元终究败下阵来。说出大天来,她也不能强迫别人雇佣她。算了。走吧。这里不是她的天地。

  气。到家之前还是气。可真到家,一个人面对那屋子,三元才终于柔软下来。眼泪下来了。她狠劲哭两下,又觉得矫情。她拿毛巾擦了眼泪。呆呆坐沙发上。手机响,是学校老师打来的。三元接了电话,才想起忘了去接默默。她赶紧换鞋,匆忙跑了出去。

  一晚上兵荒马乱。

  悲伤的情绪直到孩子睡着,才慢慢释放出来。卸了妆,龚三元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那张脸。她向来不喜欢照镜子,即便照,也是胡里八涂。她虽不是码农,却形成了码农的审美和习惯。现如今积重难返,她精致不起来了。但眼睛还是不瞎的。仔细看,那些色素沉着在脸上,是不容你质疑的证据。我老了。三元想。

  老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老了,却一事无成。

  三元一口气贴了三张面膜。就那么糊在脸上睡着了,跟被封印了一般。梦里,龚三元又回当初坐了十几个小时无座绿皮火车来北京的情景。她半夜去找列车员补到一张卧铺票。从北京西站出来,天蒙蒙亮,一切充满希望……现在呢,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推远了。船离开岸,随波逐流。三元忽然怀念十年前。如果能回到过去,她一定好好规划。可再想想,这十年来,她一天也没蹉跎啊!都在拼!都在抢!甚至还有点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可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龚三元为自己一大哭。不过不是在清醒的时候哭的。她在梦里哭。哭醒。

  等眼睛睁开的时候,她发现儿子默默站在床边,怀里抱着纸巾。她一醒来他就递过来一张。结果弄得三元鼻涕都哭出来了。要说北京十年唯一的收获,恐怕就只有默默了。但这样一想,三元又觉得生活实在吊诡。她曾经想要逃离这种既定的生活,活出自我,活出千姿百态。可怎么到头来,她又被拉回这个轨道了呢。

  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而且,眼下看,她也只能以儿子为傲。她比斯文强。斯文只生了女儿。是当丈母娘的命。她能当婆婆……三元一面骄傲着,一面又为这样的自己悲哀。不。不不。她不愿这样,也不能这样。她要继续折腾、奋斗。

  一笑从亳州回来,八斗已经把家里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二十个大包。全部拉走。八斗遵照一笑的意愿,没把大开间收回来。还是租房。一房一厅。一个月六千三。拎包入住。不过冯一笑刚回来就感冒了,有点发烧。吃了药,没去医院,躺着。但公租房赶人,八斗只好找海超帮忙,把东西全部拉过去。

  收拾的活儿只能八斗干。等都整理好弄好,已是三天后。一笑好多了。胃口好,吃了鸭血粉丝汤,还叫了首尔炸鸡。八斗抱怨,“一年没感冒,出个差整感冒了,你们这要对外说自己是做中药滋补的,谁信?自己都顾不好。”

  一笑斜躺在沙发上,脚耷拉着,露出肚脐。

  八斗手持艾条,帮她灸神阙穴。

  一笑呵呵地,“偶尔感冒一次不是坏事,说明身体的免疫系统还有反应,还在运转,发烧能把身体里的病毒一次清除。那种几年不感冒的人才要注意呢。”八斗说你总有理。休息了几天,小冯恢复得差不多。公司不算忙,一笑回来得早。两个人出去吃网红馆子。等小海鲜煮上,八斗才问一笑出差的情况。

  一笑说原材料谈好了,代工的地方也找好了,现在就是渠道还需要拓展。八斗问什么渠道。一笑说一方面走互联网,地面就走大宗团购。

  吃完回去,八斗一笑捏脊。捏着捏着,两个人的火都上来了。少不得一番酣战。可惜这次“大战”过后,龚八斗心里反倒落下个疙瘩。因为他惊异地发现,一笑出了趟差,竟意外解锁了好几个“新姿势”。

  过去,小冯可是一成不变的。八斗不禁乱想,可又不敢往下多想,他忍不住责备自己把一笑想得那么坏。可这心事又实在无从倾诉。也不方便直接问。如果直问,一,小冯肯定不承认,二,搞不好还生一通气。八斗告诫自己只能日后留意。不过,心里有事,他对一笑的态度就不如以前了。冯一笑也发现了八斗的变化。吃完饭,一笑问八斗要个牙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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