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庭变故,彩珠与馨叶重修于好,不再互相猜疑妒忌。一大早,彩珠带上一帮厨子伙计来到馨园,准备饯行酒。馨叶仍待在书房绞尽脑汁想赠言。午后酉时,潘振承提前站馨园大门前恭候,时月匆匆走出来,“馨姐说她还有一个字没想好。”
潘振承道:“算了吧,李大人马上要来。”
李湖说到即到,他没带长随,也没乘轿,过渡后步行而来,特意换上平时很少穿的广绸做的圆领衫。李湖和潘振承相互拱手行礼,见馨叶穿着一袭荷绿色长裙从门内走出。李湖爽朗地笑道:“馨夫人为本抚壮行,本抚想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诗句。”
馨叶微笑着答道:“这是饯行,您回到广东,民女还要为您接风。”
李湖呵呵大笑:“但愿我能喝上接风酒。”
进入中西合壁的餐厅入席就坐,李湖道:“本抚耳闻潘府规矩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比如,女眷做主宴请外客。若是别的人家,女眷至多露一次面,至于女眷与外客同席,那是万万不可的。”
馨叶道:“看来我们女眷该退席。”
彩珠道:“振承,是你硬要拉我们来,现在由你一个人陪李大人喝酒。”
李湖急急说道:“诸位夫人误会了,老李绝无此意。再说,老李也不是外客呀。”
馨叶问道:“李大人,您还有什么疑团?”
“潘翁对外不称你们为贱内,或称夫人,或称义妹;而你们称夫君不叫老爷,或直呼其名,或道其爱称。”
馨叶道:“这个我解释不了,得彩姐姐解释。”
彩珠道:“我和振承的婚姻,得西洋人保罗缀合。保罗逼振承发毒誓,不得以贱内待之。”
李湖感叹道:“洋人的礼俗。”
馨叶问:“不好吗?”
李湖道:“你们自己感觉好就好,感觉不好就不好。就像用餐,华人用箸,洋人用叉。”
时月插话道:“你们光顾了说话,该请李大人饮酒。”
馨叶举起酒盅:“我们姐妹三人,一个说一句祝愿的话。彩姐姐先说。”
彩珠道:“祝李大人一路顺风。”
馨叶道:“祝李大人化险为夷。”
时月道:“祝李大人平安归来。”
李湖开心之极:“太好啦,三句祝愿,每一程都说到了。”
酒过三巡,酒兴正浓的李湖突然神色峻然:“潘翁,你知道我为何这么爽快答应上你家喝饯行酒?同僚及商人的宴请,我向来避退三舍。这回破例,事出有因。一是我确实担心皇上盛怒之下——唔,酒桌上不说不吉利的话。我上你家赴宴,是想私下交代一些事情。”潘振承正准备再敬李湖的酒,把酒盅放下,恭敬道:“李大人请讲,愚叟洗耳恭听。”
“这几年,广东巡抚李湖从十三行搜刮的银两不下六百万,苍天在上,李湖没有一两中饱私囊。”
“苍天可鉴,李大人是能臣,更是廉吏。”
李湖感慨道:“廉吏难做啊。人们都说廉吏心安,贪官不安。可我这几天,越来越感到不安。潘翁,今日,清官李湖,郑重其事向你预约两笔贿银。”
众人被李湖这番话弄糊涂了,瞪眼看着李湖。
彩珠道:“李大人,若是手头拮据尽管开口,不要说贿银,这话难听。”
“谢彩夫人。李湖预约贿银,是用于偿债。这第一笔债,是欠高堂妻小的。李湖长年在外为官,对上未尽孝,对下未事养。好在老家南昌有少许薄田,尚能温饱。只是两个犬子读书求功名,资费若有困难,还望接济几两碎银。”
潘振承动情地应道:“一定,一定!李大人请放心。”
彩珠问道:“李大人,为何不把宝眷接到身旁?”
“我爹老古板脾气,认为膏粱弟子多纨绔,草根男儿当自强。我爹总希望他的两个孙儿将来像我一样博取功名,宁可让我一个孤身在外。当然,爹会叫媳妇来我任职的地方小住些日子,等郎中确诊有了身孕,就必须按照公公的嘱咐回老家去。”
“另外一笔呢?”潘振承问。
“第二笔债,是本人欠苦瓜和尚的。李湖少时家境贫穷,不是苦瓜和尚,李湖就进不了武阳私塾和东湖书院。苦瓜恩公有个夙愿,办一所能容纳百名学子的义学。义学早已开办,经费主要靠他化缘所得,故只能容纳二十几名学子。我每年从俸银及廉银中匀出部分接济,仍无济于事。苦瓜和尚已是耄耋之年,若想有生之年愿遂事成,难啦。看来,李湖恩公的夙愿还须仰仗潘翁玉成了。”
李湖说到此时,潘振承及夫人都哭了。
潘振承泪水盈眶:“潘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我这就取银票,李大人好路上带去。”李湖笑道:“不要性急,我是想万一回不来作此打算。我怎会回不来?老李还想喝尊夫人的接风酒哩。”
馨叶用手帕擦泪道:“馨叶的贿赂,望李大人现在不要推辞。”馨叶拿出一个锦囊,说,“这不是锦囊妙计,而是一万三千……”馨叶含言不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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