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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山海行_圏吉【完结】(22)

  马跑多时,湘儿才勒住马头,江朔的坐骑也跟着停了下来,先前马儿奔跑之际,江朔努力挽住缰绳,晃晃悠悠勉强保持住了平衡,此刻马儿骤停,他却失去平衡,摔下马来,在地上滚了一身泥。湘儿见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翻身下马把他扶起来,江朔一边掸去身上尘土,一边说:“这里哪里?怎么跑了这么远出来?”

  湘儿道:“才刚走出两三里地,你也忒不济啦。”

  江朔还口道:“我第一次骑马,便跑出这么远以是很不错啦。”

  湘儿道:“那你怎么还摔了?”

  其实她自己第一次骑马跑出几步便摔了,她却不说,只是嘲笑江朔。江朔揉着颠疼了的屁股道:“被你催得急了,还没学下马之法,我才摔了的。”

  湘儿却不回话只是咯咯笑个不止,江朔也不再搭理她,转头看去此处却还是一片竹林,看起来无甚异样。便问道:“湘儿,跑这么远出来看到的还是竹林呀?”

  湘儿指着其中一片较矮的竹子道:“你走近看,可不一样哦。”

  江朔仔细再看,发现这些竹子都不甚高,只人两指粗,竹节凸起非常之小,远看竹子仿佛一条条既圆且直的细棒子,翠绿的竹竿上有一些淡黄色的斑点,除此之外可说是平平无奇了,他不解地回头看向湘儿,湘儿走近道:“这是柯亭竹哦。”

  江朔道:“哦,原来这就是柯亭竹。”

  湘儿道:“你又晓得了,你怎么什么都晓得?”

  江朔道:“那你说,你带我来的,今日都听你说。”

  湘儿道:“这柯亭么……当年荆轲刺秦王,燕太子丹为他送行之亭便叫轲亭,一想到荆轲此去有死无生,太子丹一时挥泪成雨变成了这竹上之斑,和湘妃竹是一个意思……”话没说完,被江朔一记爆栗打在头上,湘儿抱头怒道:“你打我干嘛?”

  江朔道:“让你瞎说,柯亭竹说的是当年东汉蔡邕避难江南,一日夜宿会稽柯亭,柯亭乃乡人伐竹所建,蔡邕见屋椽第十六根竹可以为笛,使人拆下来制成笛子,果然笛声非凡,后世便称之为‘柯亭笛’,南梁武帝《咏笛》诗云‘柯亭有奇竹,含情复抑扬’,说的就是这个典故。”

  湘儿道:“是了,是了,确是如此,我刚刚是逗你的,看你知也不知。”其实她耶耶给她讲过这个典故,她却不记得了,本想糊弄过去,不想又被江朔识破。

  江朔心想:蔡邕之后再无柯亭笛,檐竹制笛云云怕也只是传说,怎么做得了真。

  湘儿见他兴味阑珊,又道:“今日带你来,却不为看这些个竹子。”江朔奇道:“此处除了竹子不见什么其他的物事啊?”湘儿一挥手道:“随我来。”牵着马向前走去,江朔便也学她的样子牵着马儿跟在后面。

  走不多远,湘儿便停下来道:“到了。”江朔顺着她的话音见前方竹林中有一小块平地,上面用竹子搭了一个亭子,柯亭竹纤细,梁柱皆用多股竹竿绑扎在一起制成,四周用青布帷幔罩着,不知里面是什么,但亭子不大,布幔又四处透风,应该不是住人的屋舍。他便问道:“这是什么?看着也没什么稀奇。”

  湘儿尚未回答,却听一人喝道:“不得近前。”

  话音未落但见一个人影从竹林中飘来,江朔见此人是一老叟,须发皆白,人极清瘦,身穿葛布青袍,他突兀出现,身影如同鬼魅,此刻在竹林深处,昏昏然一片,陡见此人飞临,真不知是人是鬼,江朔一惊之下不禁向后急退两步,撒开了手中的缰绳。那马儿被他一推搡,受了惊直冲着棚屋跑去,那老叟叫一声不好,他本落在湘儿身边,忽然一闪身竟已拦在马前,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一拨马头已将其制住,他唯恐湘儿的马再受惊乱跑,一伸手又抓住了湘儿手中的马缰。

  湘儿不满地说道:“爷爷,我的骑术可是相当了得的,你可小心的过分了。”

  老叟嗔怒道:“臭湘儿,竟敢把马儿骑到我这里来了!”

  湘儿毫不惊慌,却拿他打趣道:“既然是香儿,怎么是臭的?若是臭的,怎能叫香儿?”

  老叟道:“别的香儿自然是香的,眼前这个湘儿却是臭的。”

  看来两人经常插科打诨,接口都是极快。

  湘儿道:“爷爷,那些东西埋在土里又踩不坏。”

  老叟道:“你懂什么?马蹄震动地面,是要乱了地气的,就不准了。”

  湘儿道:“爷爷,你不是让荀媪给我带话说就在今日申时三刻么?怎的现在又说不准,莫不是诓骗我?”

  江朔听得一头雾水,心想原来这老叟是湘儿的爷爷?看来他二人早有约定,湘儿却不是临时起意来的这里,不知他们说得准不准是什么意思?

  老叟道:“怎么不准,自然是准的,只是被你搅闹一番,只怕要变得不准。”

  说着打开湘儿握着缰绳的手,将两匹马牵到远处一丛高大的竹林处仔细拴好。

  湘儿道:“哎,爷爷你可不要诬赖湘儿哦。”

  老叟道:“你不来给我添乱,我怎地平白诬赖你?”

  说话间,又是倏地一下回到二人身边,江朔知他是湘儿的爷爷,那所用身法想来也是“穿星步”,不想这“穿星步”的功夫竟然能练到如此境界,老叟行动直如同鬼魅。江朔暗想以后要更加勤勉跟着湘儿好好学这门功夫,他却不知这老叟在“穿星步”上下了六十年的苦功,此刻已臻化境,莫要说他江朔,就是湘儿也还差的远呢。

  湘儿道:“爷爷,时辰快到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老叟瞪了她一眼道:“不行,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隔着帘子看。”

  湘儿还待多言,见老叟坚决地摇了摇头,她也只得作罢,撅着嘴巴在亭子布幔边一蹲,老叟却上前将她向后拉了拉道:“太近了,再退一点。”

  湘儿更加郁闷,双手托腮道:“啊呀,爷爷,离这么远,看不清啦。”

  爷孙二人在那里你来我往,江朔完全插不上话,见湘儿蹲在那里,他便也跑到她边上蹲了下来,他想问湘儿是怎么回事,刚开口说了:“湘儿……”

  那老叟蹲在湘儿另一边,食指嘬在嘴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便不敢开口了,也学湘儿一样望向布幔,那布幔时不时的被风拂着掀起一些来,看到内里仍是一块平地,只是经过细心平整,场地极平且寸草不生,到似是个小小的马毬场一般,隐约见到场地上似乎整整齐齐的如棋盘般画着数十个小圆点,只是离得远了看不真切。

  如此看了一会儿眼睛都酸乏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也不敢问,再过得一会儿感觉脚也酸麻了,却见边上的湘儿已坐在了泥地上,他便也一屁股坐了下去,两个孩子一翻动作弄出了声响,引得湘儿爷爷不满的瞪视。两个孩子却也顾不得了,互相望着吐了吐舌头。

  第22章 分律定吕

  江朔坐在地上感觉舒服了许多,抱着膝盖正四下打量,忽听“砰”的一声响,转头看时,湘儿爷孙俩已然冲到亭子里去了,他也随着进去,但见一股淡淡的尘柱漂浮在空中。地上某一个小圆点竟然破了一个洞,里面喷出不知道什么灰扬在空中,尚未消散。湘儿爷爷在地上刨掘起来,湘儿则在边上兴奋地直搓手。

  不一会儿老叟便挖出一截事物拿在手上摩挲,江朔一看竟是一段细小的柯亭竹,竹管约莫六寸长,直径只有三分,老叟缓缓的剥去竹管外包裹的一层膜衣,膜衣极薄,呈半透明状,不知是何物所制,露出的竹管表面打磨的非常光洁,竹管两端开口,管身上开了六个孔,江朔道:“爷爷,原来在做笛子,不过我见过的笛子应是八孔,一个吹孔,七个音孔,何以您的笛子却少了两孔?”

  老叟正在把竹管里剩余的浮灰掸掉,又拿起来使劲吹了吹,才开口道:“小子懂什么,这是律笛。”

  江朔问说:“这笛子还有区别么?”

  湘儿插嘴道:“这区别可大了,律笛乃是一律一笛,不为吹奏,乃是定律吕所用。”

  江朔道:“听闻荀勖做十二律笛,定六律六吕,每笛五音,共是六十律,原来爷爷做的是这个。”

  老叟道:“哟,小娃娃不简单,还知道荀勖……来,出来说话。”

  他一招手带江朔和湘儿都出了亭子,江朔搔搔头道:“我只是听过,却不明所以。”

  江朔记性极好,过耳不忘,曾听李太白与友人聊起十二律吕之事,因此知道柯亭竹、荀勖制十二律笛等事,却也止乎于此。

  老叟道:“晋人荀勖制十二律笛,是以九寸长笛为黄钟,然后以三分损益法逐一定下六律六吕十二律,自谓宫商和谐,是雅乐正调,不想时人阮咸却说他的新律定的高了,曲中每有哀思之意,不合中和之道。荀勖还道是阮咸心生嫉妒,故意挑剔。直到一日农人耕田时掘出一把周代的玉尺,荀勖用这把周尺量自己的黄钟律笛,才发现晋尺比周尺长了些许,晋尺九寸只合周尺八寸七分,以至于自己所制律笛比之周笛短了些许,故而确如阮咸所说自己所定之律相比周律高了不到半音,由此方知阮咸妙达八音,实高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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